第十章

    素月鼻头有些酸，握着胤禩另一只完好的手，语气温柔的安慰说“八阿哥，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有很多别人不曾拥有的，至于你额娘，我相信她那么爱你，一定会与你有相会的一天，在此之前，你要为你额娘好好保重，你若是有什么损伤，她会伤心，我也会，以后你若是不嫌弃我是个宫女，我会一直疼爱你，关心你”素月的语气近似于发誓了。

    “那么我呢？”胤禛站在洞门口，听着素月的话，心里一阵火气，最近发生太多事，胤禛很久没来这里，今儿来碰运气，竟然看着素月带了胤禩来这，还说着那么温馨真挚的话。

    胤禩忙着起身行礼，胤禛是皇贵妃的儿子，身份高贵，胤禩根本不敢对他无礼“给四哥请安，四哥吉祥”

    素月被胤禛突如其来的怒吼惊了魂，半响才回神，腆着脸说“你也是我疼爱的人啊”素月说的是真心话，对胤禩素月是心疼他，有同情和怜悯，但是对胤禛却真的是母亲对儿子的疼爱，没有其他那些情绪，比起胤禩，对胤禛的疼爱恐怕更真挚几分。

    胤禛看着素月郑重的神情，心里好受了一些，才拉起胤禩，而后坐在素月身边，胤禩也被素月拉下坐着，胤禩有些混乱，刚素月听着胤禛发火，竟然还一直坐着，一句话就让胤禛脸色好转，而且现在还拉他坐着，没礼没规矩，胤禛却没有说什么，让胤禩很吃惊，在胤禩的记忆力，胤禛身份高贵，除了对太子，对其他的皇子都不怎么亲近随和，这是第一次胤禩看到了胤禛对着别人这般随和。

    素月用手扯着胤禛的脸颊，恶狠狠的说“最近没用膳么，脸颊瘦了一圈”前些日子若还是粉团子，今日见着感觉狠狠的缩水了，有些青少年的味道。

    胤禛拿着素月手上的糖吃了一颗，也不理会素月捏他“我是在长大，长高了，当然脸颊就瘦了”

    素月噗嗤一下笑，对着胤禩说“你觉得粉团子可爱，还是你漂亮”

    胤禩怯懦，不敢言语，也不明白素月所指的粉团子是什么。

    素月看着胤禩眼里的害怕，心里很不舒服，心疼胤禩，握着胤禩的手紧了紧，而后开口“四阿哥是哥哥吧，怎么没有一丝哥哥的样子，八阿哥是你弟弟，你也不多多照顾”

    胤禛不语，他额娘是皇贵妃，现在康熙没有立后，这后宫最尊贵的就是他额娘，自小除了太子，他就是最尊贵的皇子，而胤禩的额娘只是辛者库的奴籍，被康熙宠幸后有了胤禩，因着良贵人，胤禩自然身份就低了，在奴才面前倒还有几分尊贵，在他们面前就不值一提，胤禛当然不会去照顾胤禩。可如今素月开口了，胤禛又因为皇贵妃病重时，素月的情谊，自然也不好回绝，点头算是应承，却不答话。

    素月看着胤禛，心里有几分气恼，胤禛还小，藏不住心思，面上就是不情不愿四个字，让人看着扎眼。

    素月拉着胤禩笑着对胤禩说“我知道一个笑话，说的是一个穷困潦倒却又有几分世家味道的读书人，一日书生经过一片树林，看见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心里喜爱，就捕了回去，那蝴蝶很美，书生就动了想一直养着的心思，可一天他又去了树林，看见斑驳的树皮上有一只极其丑陋的蝉蛹，书生厌恶，却有人说与他知，漂亮的蝴蝶就是经过蝉蛹蜕变而来，书生回家后捕杀了蝴蝶，因为厌恶它的出生丑陋，你说好笑么？人家蝴蝶自由自在飞舞，又没让他捕，可他却因为自己的私欲捕去，而后又嫌弃，去捕杀蝴蝶，蝴蝶何辜”素月编了个故事，其实有些直白，直白的讽刺康熙，讽刺胤禛，讽刺那些因为自己私欲而加害别人的人，明明自己错了，偏要怪别人。

    而说故事的有心，听故事的更加有心。

    胤禩看着素月的眼神充满光亮，胤禩觉得他现在可以被人瞧不起，可是他一定会蜕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被人喜爱，绝不因为自己的身世自弃。

    胤禛则是觉得做人做事不能只看表面，越是漂亮内里越是丑陋，胤禛觉着不应该学书生，应该在还没看见美丽的时候扼杀丑恶。

    素月看着两人若有所思，心底一喜，却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已经偏离的素月以为的轨道，这个故事为她的以后画上了最浓重的黑暗。

    康熙二十七年三月十三，太皇太后三月丧期满，除丧。

    素月看着那些半个瓜瓢的脑袋经过三月长出柔软的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甚是好笑，服丧期间不许婚喜，不许饮宴，不许剃头，故而这大清朝的男人这些日子都顶着毛茸茸的发。

    今日除丧，所有人都各自准备着剃头，皇室中人去庙宇除丧剃头，而这些宫人和百姓就是自己动手了，素月从来没见过这些，就守在御膳房看着朱总管和小利子还有御膳房其他的太监剃头。

    却发现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跟理发店里剃头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宫女的嬉笑之声，特别是青梅，笑的小利子差点割了脑袋。

    素月有些无聊，御膳房新近了一些宫女，是今年内务府选的新人，填补了因为康熙之事而出现的空缺，素月闲下来了，现在竟然会被叫着素月jiejie或者姑姑，提示的素月的资龄，上了一个台阶。

    素月坐在御膳房的廊下，百无聊奈，却听见了青梅叫唤自己的声音“素月，李总管来寻你”

    青梅气喘，御膳房的前院于此有些距离，青梅一路疾跑，喘息的厉害。素月却是心惊，上次李德全来，便害的自己躺了那么久，如今寻来，必然不会有好事，肯定又有什么幺蛾子。只是素月也想明白了，该来的躲不掉，她也无处可躲，况且想着李德全若是来秋后算账也不必亲自走一趟，宫中之事，要解决一个宫女，办法很多，何况李德全是大总管，康熙身边的红人，捏死她易如反掌。

    素月起身，整理下衣衫，看着青梅大概也歇好了，才招呼着青梅朝着前院而去，步子不急不缓。

    李总管来了，朱总管早就去迎接，此时不知跟李总管说着什么，神色欢喜，却不知道是真欢喜还是什么。

    素月上前给李德全行礼“奴婢素月给李总管见礼，朱总管见礼，两位安好”

    李德全笑看着素月说“不必如此，咱家受不起，以后还望素月多多关照了”

    素月心中一紧，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个小宫女怎么能关照大总管，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只是说笑或者嘲讽。素月不敢去验证，慌忙的说着“奴婢不敢，折煞奴婢了”

    李德全却跟朱总管说着“咱家先带人走了，你且忙着吧”

    朱总管笑着说“请”而后看着素月的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素月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两人。

    李德全示意朱达离开，满脸笑意的说“素月，跟咱家走吧”

    素月想问去哪，却忍住不敢问出口，按捺着自己的好奇和心底的怪异，点头。

    李德全带着素月，穿过回廊，途经假山，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停在了一座宫殿之前，素月抬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乾清宫，当今万岁爷的宫殿，素月心里更是忐忑，猜想着各种可能，却毫无头绪。

    李德全带着素月进了乾清宫的耳房，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除了茶和茶具，其他的素月一样也不认识。

    李德全坐在椅子上，招呼着素月坐下，开口说道“素月，咱家此次是带你来乾清宫当差，以后你便是乾清宫的宫女，负责茶水，住的地方，等下小贵子会带你去，咱家希望你尽心侍奉万岁爷，莫让咱家失望”

    素月惊起，心里如鼓，躁动不安，素月不明白，为什么李德全要调她来乾清宫，还有乾清宫的宫女都是资历深厚，且各有所长，素月根本不会泡茶，来当这负责茶水的宫女有些勉强吧。

    素月看着李德全，声音颤抖“李总管，奴婢根本不会泡茶，怎么能侍候万岁爷茶水”

    李德全看着素月笑说“你可以学，大家都是学起来的，咱家相信，你必不会差”

    素月无语，学这个东西需要天赋和兴趣吧？虽然她是宫女，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劳役类别，但是待在康熙身边的人，不都该是些有能力的人么，素月自问，她真不是个有能力的人，就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素月竟然不知道回嘴什么，况且这种调派，素月根本无力反抗拒绝，只有静默。李德全看着已然无话的素月唤来小贵子，带素月下去。

    小贵子是李德全的几个徒弟之一，跟在李德全身边，许是跟李德全久了，脸上并没有一丝谄媚，笑着的时候也是清秀文雅的人，倒是不像个太监，更像个书生。

    素月的房间极好，乾清宫后面的院子，素月心思凌乱，倒也没注意院名，素月的房间在左边，单独的一间，素月有些惊讶，乾清宫的奉茶宫女，竟然待遇如此之好。

    房间进门是一圆桌，对面是红木雕花的椅子和四角几架，左侧是书架和书桌，右侧屏风隔着床榻，床榻的边上竟然还有卧榻，素月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小贵子公公，这是不是带错地方了”素月问了出口，有些结巴。

    小贵子一笑“素月姑姑这是说什么呢？奴才可不敢乱带地方，姑姑以后称奴才贵安吧，师傅都这么叫”

    素月一问出口就后悔了，带错了也就是办事不牢，少不得要吃板子，只是素月太过惊讶，说话没有过脑子，又听见小贵子叫她姑姑心下更是大骇，慌忙的摆手“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贵公公别恼，况且奴婢只是个小宫女，贵公公千万别再称姑姑，奴婢受不起”

    贵安却笑着岔开话题说“姑娘先休息吧，明儿一早姑娘就去乾清宫候着，有姑姑教姑娘奉茶”

    素月点头，看着贵安离开后，素月心底还是有些恍惚，经过这几月，素月以为不会再见到李德全了，可如今他突然冒出来，还调她到乾清宫侍候，素月真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乾清宫的奉茶宫女，李德全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个，素月忽然想起一个人，一个都被她遗忘的人-康熙，素月也不欲在想，有些事情，想只会更乱，她不想高估自己，也害怕高估自己，素月刻意的避她的倒霉程度。

    素月一夜辗转，刚到卯时，素月就到了乾清宫的耳房候着，教导素月奉茶的是康熙的奉茶姑姑，临湘姑姑。

    临湘姑姑不是个多话的人，长的恬静清秀，处事圆润，素月也不敢跟她多说话，素月知道自己的性子，说话不过脑子，极容易惹祸，故而临湘不愿意跟她说话，素月也落得安宁。

    康熙的茶讲究极多，什么时节喝什么茶，什么时辰喝什么茶，茶的浓度，茶的泡法，规矩极多，特别讲究，素月用心的学习，不敢怠慢。毕竟这不是御膳房也不是倚梅园，在帝王身边，危险极大，稍微的一丝错误就是人头落地祸及九族，素月怕死，所以更加用心。

    好在素月不算笨，学起来还挺快，等到素月记下了康熙用茶的一切规矩，讲究和注意事项，已经是一月以后的事情了，素月对茶也有了新的体会，想起以前喝的茶，真是浪费茶叶，素月又狠狠的仇富了，让人产生自卑是不道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