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今日是素月第一次当值，酉时初，素月就已经候在乾清宫耳房，今日当值的总管太监是李德全，让素月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李德全和梁九公都是侍候康熙的总管，梁九公年纪稍大，一张圆脸，本是福气温和之像，可是梁九公却极少笑，眼神也冰冷，李德全稍微年轻一些，脸颊消瘦，却总是笑着，眼神也藏有笑意，比起梁九公更能让人亲近。

    康熙在乾清宫正殿批阅奏章，李德全在康熙身边候着，不时的收拾一下奏折，素月每过一刻就要去给康熙换茶，现在是四月，康熙的茶是春茶龙井，时辰尚早，茶也不浓，素月洗茶后在用山泉泡茶，泡好后准备碟子端去给康熙的试茶太监福寿公公试过后，才能端进大殿，安静的换掉康熙的原本的茶盏，一切都很静默，没有半点声息，包括呼吸声都没有。

    每换完一次茶，素月都觉得好像在水中溺了半晌，只想找个地方喘息，在康熙身边伺候，要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素月不知道什么是气场，可是靠近康熙身边带来的威压，让素月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素月打开耳房的门出去透气，看着外面的宫人正在掌灯，静悄悄的走来走去，提着金色灯笼挂上廊檐，在黑夜里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贵安端着提盘带着几个小太监由远而近的走来，微微对素月一笑，径自走去大殿红门。

    素月知道贵安捧的是什么，上面有很多玉牌，刻着妃嫔的名字，康熙翻了谁，今夜就是谁侍寝，就是所谓的-翻牌子。那一个个牌子就关系着后宫女人的兴衰荣耀，关系着那些女人的一切。

    素月摇头笑着，心里涌起的悲哀有些莫名其妙，那是主子们的荣耀，宫中的主子都盼着呢，怎么到让自己感慨了，也许是同样身为女子，一种莫名的同类之感吧，当今的女人，多少都有些悲哀吧。素月毕竟见识过二十一世纪的女人，与她们一对比，高下立见了。

    素月转身泡茶给福寿公公试茶，福寿看着素月的眼神微妙，素月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只好微笑。

    素月一进大殿就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明白福寿的眼神意思了，大殿上李德全和贵安公公还有其他的太监跪了一地，玉牌散落一地，素月低着头，从跪地之人的后面绕了过去，更加小心的换康熙的茶。

    “你们倒是本事了，你们的主子是谁？”康熙拿起手边的茶砸像李德全质问。

    素月直接下跪，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茶还没来得及换，不然那guntang的水就砸他们身上了。

    李德全磕头“奴才该死，万岁爷莫生气伤身，奴才罪该万死”言语间竟然有些哽咽。

    素月端着茶恭敬的跪着，不敢妄动，心想李德全素来谨慎，怎么会无故的开罪康熙。

    “茶”康熙喊了一声，素月一惊，心想这还要砸吗？看着手上端着的热茶，素月余光看了他们一眼，贵安的脸色如白纸一般，素月又犯病了，颤抖的把茶递给康熙，茶盏里的水本就不多，因着素月手抖这一洒，更是没有多少了，素月的手也全被烫红了，这是素月唯一想到的招，茶水少了，即使砸过去，也没有几滴了。

    康熙接过茶浅尝一口开口“李德全你跟朕多年，自己去领罚，若是在有下次···”康熙拖长了尾音，却不说下去。

    李德全激动的谢恩“奴才叩谢万岁爷，奴才再也不敢了”

    “都下去吧”康熙将茶重重的放在案上。

    素月忙跟着下去，手上的伤又热又痛，素月急需要冷水来过过，况且康熙的茶也需要马上换，里面没水。

    福寿看着素月微红的手摇头叹气，素月勉强的回了笑，忙着走进耳房，将手放在水盆里，感觉稍微好点了，忙着给康熙煮茶，等换了茶回来，素月的手红肿得像猪蹄。

    素月将手一直放在铜盆的冷水了，耳房的门打开，贵安走了进来，眼眶红红的，明显哭过，看着素月放在水盆的手，脸色苍白。

    “素月，今儿谢你了，师傅领了刑法，没办法来致谢，你多见谅”贵安向着素月拱手鞠躬。

    素月拿出水盆里的手笑着扶起贵安问“李总管和贵安公公为什么谢我，我什么都没做，这般无功受禄不太好吧”

    贵安看着素月欲言又止，只好再说“无论如何，今儿都谢谢素月了”

    素月心里也知道他们谢她溅了茶水，可是那茶本是康熙要喝的，不是砸他们，这份情就有些莫名其妙了，素月知道贵安现在心情也不好，忙岔开话题关切的询问“贵公公，李总管怎么样？”

    贵安差点又掉眼泪，脸色苍白的说“师傅领了三十大板，现下刚回去上药”

    素月大惊，三十大板，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还记得当初御膳房里那些被罚的宫人，那些尖叫，那些哭喊，那些血rou模糊的画面，素月简直不敢想，李德全会是什么样子。急切的问“那李总管怎么样，严不严重啊”

    贵安看着素月脸色苍白，知道素月必然是看过打板子的情景，也不敢实话实说吓着素月，道“师傅还好，姑姑放心吧”

    素月一听，才松口气，忙推着贵安离去，语气焦急“贵公公快去看着李总管，快去上药，好好守着不能伤风，若是烧了起来就不得了了”

    贵安深深的看了素月一眼，点头离开。

    素月担心李德全，手上的疼痛也没了感觉，素月不知道今日发生什么事，也不会不敢去问，不过素月知道李德全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李德全跟在康熙身边多年，对康熙了若指掌，怎么会去犯了康熙的忌讳，这说不过去，那满地的牌子惹了康熙么，可是那个跟李德全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啊。素月发现自己真的智慧有限，很多事情都看不清楚。

    “素月上茶，太子殿下来了”福寿撩开帘子对素月说。

    素月忙着给太子泡了一杯铁观音，太子不喜苦茶，铁观音是太子最喜欢的茶，香味弥漫，味清而甘。素月牢牢记着这些喜好，才能奢望命长一点。

    康熙素来疼爱太子，素月虽在乾清宫不久，但是也看出来了，太子经常来，比任何皇子都来得多，而且康熙总是亲力亲为的教导太子，康熙与太子说话也一直是笑容满面，俨然慈父，每次太子一来康熙就不待在大殿，换在隔间的暖阁，坐在榻上，太子就坐在康熙右边，两人说话。

    素月低头给两人上茶，细心听着动静，康熙心情好了起来，说话都带着笑意。

    奉茶后，素月就退回耳房，才注意到康熙身边跟着的人换成梁九公。

    素月刚回耳房，看着梁九公打帘而进，脸色有些怒气，素月有些怕梁九公，给他奉茶后，就规矩的待在一边，不敢言语。

    “今日是你第一次当值？”梁九公看着素月低头站在一边，离自己远远的，明显是怕自己，心底有些好笑。

    素月恭敬的回“是”

    梁九公浅尝一口茶，脸色微微温和一些，对素月的茶艺多了几分赞赏，声音也温和了一些“可知道今日李总管为何受罚”

    素月心中一凛，对梁九公的意思不太明白，老实的回答道“奴婢不知”

    梁九公知道素月害怕，低头的身子有些颤抖，又问“你想知道吗？”

    “奴婢不想”素月直白的回，在这宫里，知道越少活得越长的道理，素月被耳提面命多次，想不记住都难，况且梁九公何人啊，大总管，与李德全一起管理宫女太监，若是素月敢犯规矩，梁九公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梁九公倒是有些意外，在他眼里的素月太过天真莽撞，到不想还能明白不问不知的道理。

    “素月，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来了，快奉茶”福寿通知，打断了素月与梁九公的谈话。

    素月如同被救，给梁九公行礼，跑去泡茶，九月也进了耳房，帮着素月端茶。

    九月也是跟在康熙身边好几年的宫女，已经十八了，比素月大，眉清目秀的，很文静，两人麻利的端着茶去了暖阁，康熙和太子还是坐在榻上，三位阿哥坐在小凳上，素月将茶奉好，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四阿哥，看着胤禛满脸的惊讶，素月微微一笑，才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