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日落后，马车停了下来，素月掀帘看了看，早前已经有人先来打理，营帐已经弄好，素月摇了摇胤禛和胤禩，让他们起身，素月偷懒了一日也要去康熙身边伺候，毕竟还是康熙的奉茶宫女。

    胤禛倒是醒的快，胤禩还有些迷糊，被胤禛拖着下了马车。看着两人离去后，素月才循着最大的营帐走去。

    扎营的地方选在一片空旷的地方，青山绿水形容也不为过，康熙的月白色营帐扎在最中间的地方，也是最大的。

    李德全在门口候着，看见素月了忙着招呼，带着素月去熟悉地方，康熙的营帐旁边就是随侍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而后告诉素月夜晚宿在康熙的营帐，李德全说是康熙吩咐的，素月也没说什么，素月早已经学会不再跟自个较劲，若是自己够苦了，又何必自个给自个想些苦楚呢。

    素月准备了茶连着从宫里带来的糕点一起给康熙送了去，营帐里有护卫的将军正在禀报事务，看见素月就没有在说，素月匆匆的送完东西就离开。

    素月站在营帐外看着，康熙的营帐是提早已备好的，其他的人营帐还在搭建，不过篝火倒是已经点燃，素月看着天，有些感慨，紫禁城的天总觉得被圈住了，四四方方的，而这里却没有那些红墙金瓦阻挡，多了自由的视觉。素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多年了，素月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素月想狂奔，想呐喊，甚至有再也不回去的念头，在这天地间自由狂奔，想去哪去哪，想看什么看什么，多自由惬意。可素月只是笑着，心里策马狂奔，脚却巍峨不动。

    “素月，万岁爷传你”梁九公站在素月身后，看着素月举起双臂，像是要飞翔，出声。

    素月回神，转身看着梁九公，行礼“奴婢知道了，有劳梁总管”

    梁九公微微侧开身子，不敢受素月的礼。素月与康熙的关系梁九公当然知道，故而对素月也多了几分客气，知道素月不让康熙封赐，心里也对素月多了几分高看，这后宫的女子，如素月一般的不多。

    素月注意到了梁九公的举动也不予置评，率先回了营帐，营帐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有康熙一人坐在榻上笑看着素月。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素月上前给康熙行礼。

    康熙也不说起，拍着身边的位置示意素月坐过去。

    素月坐在康熙身边，被康熙拉进怀里，低声在素月耳边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素月脸颊微红，连带着耳垂也红了起来，微微摇头。

    “今儿老四和老八在你车里待着”康熙把玩着素月的手，轻声细语的问。

    素月心里一惊，强忍着心底汹涌的情绪淡淡的回“万岁爷知道，奴婢素来喜欢四阿哥和八阿哥，今儿碰见了，就聊了一会”

    “他们不小了，如此和你待在一起总归不好，不若朕给你名分，让你抚养他们如何”康熙状似无意的问，眼睛却定定的看着素月。

    素月却是心中一骇，无暇顾忌康熙前半段话，满是疑惑康熙要她养阿哥是什么意思，而且能抚养阿哥必须是妃位，康熙这意思竟然与她妃位不成，太不正常了，莫说素月出生不够，即便是够，两位阿哥现在也有母妃了，更何况德妃还是胤禛的生母，这强抢别人的儿子，康熙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说出口，一点都不像康熙的作风，康熙怎么可能会这般荒唐，那么是试探她么“奴婢当他们是孩子，打心底喜欢他们就够了，其他的奴婢不想”素月根本猜不透康熙的心思，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应答正确，只好选了一直素月心里奉承的心思，什么都不要最好。

    “若是你因为自己的出生，朕为你阿玛抬旗便是”康熙说完，素月惊坐起，转身看着康熙，素月越发不明白康熙了，抬旗是天大的恩赐，历来是有杰出的贡献的人才有这荣誉，康熙竟然轻易许之，素月越发的不明白康熙的想法了。

    “朕说到做到”康熙眼神坚定，语气竟有几分，你若是不信，朕即刻下旨的意思。

    素月却浑身颤抖，素月觉得她根本不认识康熙了，那个历史和电视上说的人，是眼前的人吗？英明睿智的康熙，在发什么疯？

    “万岁爷答应过奴婢，终此一生，奴婢只是宫女”素月不想在想康熙的想法，还有他的话几分真假，探查别人的想法和意思，素月是真不擅长，与康熙，素月更是觉得脑子不够用，太累了。

    康熙面色一冷，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也不愿意在跟素月聊这个，其实康熙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此一举，可是康熙真的，他那一刻是真心的。

    素月心乱如麻，康熙的话萦绕在她耳边，总觉得很危险，却不知道危险何来，也不敢开口说话。

    康熙心思也有些乱，他也感觉到了他对素月的喜爱有些过了，过到竟然把天大的恩典轻易许之，过到他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康熙想许给素月的不是什么妃位，而是贵妃，他从来不曾如此不理智过，当时那样的话轻易的就说出来了，脑中的想法也脱口而出，他竟然舍不得如此委屈素月，更想名正言顺的拥有素月。

    两人心里都有各自的念头，一夜里竟然相顾无言。

    次日，康熙下旨撤了素月的奉茶之职，让素月在马车里休息，不应召不见。素月也落得轻松，实在是经过昨日，两人之间的平静再次混乱，倒是李德全有些疑问，却也没敢问。

    这几日不必当差，素月一人在马车上看书，偶尔胤禛和胤禩来陪着素月说话，一路倒也不无聊。

    二月銮驾进了山东境，才住进了行馆，结束了一直住营帐的日子。而且终于不用搭营住也让素月松了一口气，自由天空固然是好，但是总是有几分不方便。素月看着房间，才觉得这般比较好，毕竟素月是住惯了房屋，那营帐偶尔住住新鲜，久了就不行了。

    素月因着连日马车的颠簸，还有营帐住着不舒服，几日没好好休息，到如今康熙也不让素月奉茶随侍，素月早早的沐浴休息。一夜好眠，素月第二天精神饱满，连着心情也欢愉了几分，看着太监宫女忙碌，跑去跟着宫女太监忙碌起来，康熙的銮驾继续前行，素月昨夜休息太好，今儿在马车上就有些无聊了，这两日胤禛和胤禩也很少过来，素月一人看书，更是烦闷了几分。

    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素月总觉得马车颠簸得素月想吐，素月坚持了好一会，还是吐了出来，吐完后素月疲惫不堪，躺在垫子上昏睡了过去。

    素月是在一片吵嚷中醒来，睁眼就看见身边的康熙，两侧还有梁九公和太医，胤禛和胤禩竟然也在，大惊失色，暗想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吗？”素月这才注意到吴太医竟然也在，心里才明了了几分，大概是自己出了什么事了，遂问着太医。

    吴太医半天才选了个称呼，面带喜色的回奏“姑娘有喜了，已经两月了”吴太医看着守在素月身边的康熙，心下明了，却又不明白，以康熙的表现，怎么会还让素月只是个宫女。

    “吴太医，你确定”素月不敢相信，她竟然有喜了，这怎么可能，她一直都有服药，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

    太医坚定的看着素月点头“绝不会错”

    康熙脸色也很奇怪，不知是喜还是悲，素月却是如同被雷劈中，心思烦乱。也没发现胤禛的脸色也不好看，胤禩倒是有几分欢喜，一时房间的人都静默了，各有所思。

    梁九公忙着带太医离开，也请了胤禛和胤禩离开，把房间留给康熙和素月两人，梁九公知道，康熙与素月有话说。

    素月认命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摸上了自己的腹部，那里有她的孩子，一个不该来的孩子，素月心里一悲一喜，喜的是她终于有权利在当母亲，当年她小产，因为撞击严重，医生说她从此不能怀孕，她的绝望铺天盖地，一个女人不能当母亲是多么的痛苦悲哀素月深深体验过了，现在失而复得，素月怎么能不喜。

    悲的却是，此生她恐怕彻底无缘回家了，她的父母此生怕是不能见了，还有后宫里，那些妃嫔倾轧，素月若不得恩宠，她的孩子要怎么长大，母凭子贵啊，可是素月知道，她没有退路了，她为了她的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即使她多么痛恨那座四九城，多么恨康熙，多么的厌恶后宫，可若是为了她的孩子，她都可以欢喜的接受，不管前路多么艰险，她为了孩子，义无反顾。

    康熙经过这几日，也想明白了对素月的感情，他爱上了素月，康熙犯了此生他最厌恶的错。康熙永远记得，当年顺治爱上董鄂氏，让他母亲抑郁而终，为了董鄂氏，顺治丢下大清，丢下自己的骨rou，更是没有给过他们一丝父爱，害的他八岁登基，被鳌拜等人辖制，让他受够了苦楚。康熙从小就立志，当一位睿智明君，太皇太后也遵遵嘱咐，皇帝只能宠自己的后妃，不能爱，他不会犯顺治爷的错，他们爱新觉罗家出情种，可是一旦情根断了，他们就不会在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康熙已经决定杀了素月，可如今，素月竟然有喜，他可以忍心杀素月，却不忍心杀他自己的孩子。

    素月想通了后，抬眼看着康熙，素月发现，康熙竟然一丝都不欢喜，素月心惊，康熙不喜欢这个孩子，难道是康熙嫌弃她出生低，复又想着几日前康熙的话，素月越发觉得可笑，这才几日的光景，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万岁爷，请赐药吧”素月无泪哽咽，她不想她的孩子出生，竟然不受他阿玛的待见，那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况且还有胤禩的前车之鉴，素月真怕有一天，康熙对她的孩子说着那话，素月会崩溃。素月爱她的孩子，绝不会让她的孩子承受那样的痛苦，既然素月没办法为她的孩子带来幸福，那么至少她不会让他来这个世间受苦。

    康熙回神看着素月满眼的伤痛，知道素月所说的是何药，心底怒气聚生“你竟然不愿意有朕的孩子吗？”

    素月真想笑，真想拿块镜子让康熙看看自己的表情，是自己不愿意么？若不是他是康熙是皇帝，素月就是拼的一死也不会让康熙伤害她的孩子，可是这只是如果，素月泪水涟涟“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不招他阿玛待见，不想他因为额娘的身份低，被他自己的阿玛厌弃”素月突然想到了胤禩，心里恐惧也愤怒，胤禩无法选择，可是她可以替她的孩子选择。

    康熙面色一白，转身离开。他想要孩子，却不想要孩子的母亲，对着素月，康熙竟然气短。因为这样的话，他即便是皇帝也无法理直气壮的宣之于口。

    素月摸着肚子，默默的道歉，其实素月知道有喜的瞬间，她就明白，她可以为她的孩子，老死宫中，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康熙竟然厌弃他的孩子，心中的悲凉顿起，何苦呢？

    素月正在自怨自艾，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看着胤禛竟然出现在她床边，脸色也不好。

    “我没事，别担心”素月以为胤禛担心她，忙敛神出言安慰。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胤禛言语冰冷，其实胤禛知道，还能有谁呢。

    素月知道胤禛发怒了，可是她不明白，不过素月从来不对胤禛和胤禩撒谎“万岁爷的”

    胤禛一把抓住素月的手臂，紧紧的掐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皇阿玛在一起，难不成你真的攀龙附凤，想飞上枝头吗？”如果你想，为什么不等等，等我长大，至少我会爱你。

    素月忍着手上的疼，心中血气翻涌，她真心疼爱的孩子，竟然如此看她，但是她还是不忍说他什么“我没有选择，就如同我不想像你想的那样攀龙附凤，却还是要去承担这个名声”

    胤禛看着素月眉宇间淡淡的哀愁，看着被自己抓着出血的白皙玉手，渐渐放缓力道，眼中怒火更炙，吼道“他逼你的？”

    “不许乱说”素月急切的阻止胤禛的话语，就怕他招祸，这宫中耳目众多，这话若是传到康熙耳里，胤禛得多大罪。

    胤禛也反应过来，刚刚是被心中怒气压住了理智，这会缓过神来，坐在素月的床边，口气已经缓和“你今日昏倒在马车，以后不要如此吓我”胤禛今日和胤禩去马车找素月，看着素月躺在垫子上睡着，摇了半天，才发现素月是昏过去了，吓得胤禩差点哭了出来。

    素月点头，手抚上胤禛紧皱的眉“不要皱眉，我看着不舒服，回去吧，不要担心我”胤禛还小，素月不想胤禛这般。

    胤禛也知道他不适合待在这，叮嘱了素月几句后就离开了。

    胤禛走后，素月起身下床，坐在屋里的桌边，看着门外，正好李德全端着药碗而来。素月惨淡一笑，真是迫不及待，天子的荣宠真是这般的不堪，书中之言，诚不欺我，其实素月到现在也不明白，这变化为什么这般快，天子的心思，为什么这般难测。

    李德全将药端给素月，笑着说“这是太医开的药，太医说你身子虚，若是不养好，怕孩子会有危险”素月有喜，李德全也是高兴的，总觉得这样，素月便有了皇子傍身了，日子也好些。

    素月有些听不明白了“李总管这是什么药”

    “保胎药啊，太医开的，咱家亲自看着煎的”李德全给素月摆上蜜饯，怕着素月苦。

    “李总管不必如此费心了，这孩子保不住，何苦在遭罪呢”素月将药还给李德全，想着应该是李德全还没得到旨意，也不想康熙知道后怪罪李德全。

    李德全脸色微变“素月你在说什么，咱家怎么不懂了”

    素月摇头，全是苦涩“我也不懂，不过谢李总管为素月和孩子费心了”

    李德全也是聪明人，这几日康熙对素月的态度，李德全看在眼里，现在看着素月，想着应该是康熙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在劝说，端着药离开了。李德全知道，太医说过，素月若是没有药保胎，孩子留不长，也省了素月一碗药的苦楚。

    李德全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压低声音说道“此次南巡，随侍的还有两位娘娘，你如今有身孕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自个小心着些”

    素月感激的看了李德全一眼，但笑不语，康熙都不愿意要的孩子，若是有人帮手了，不正是合了康熙的心意，还不用背负什么罪名。

    素月等着康熙的药，一日又一日，却什么都没等来，而后又想起李德全的话，她的胎不稳，想来康熙也不愿意亲自动手，素月就坦然了，毕竟弑子，不是什么好事。

    素月就像是被隔绝了，一个人也见不到，所有的事情与她都没有关系了，每天就是上马车，下马车，住到各种不一样的地方的房间。

    素月的肚子渐渐的大了，日子也一天天过去，肚里孩子被越发的折腾，反而越发没露出流产的迹象，也不知道是不是素月命中该有此子。

    銮驾经过苏州，又去往杭州，三月又去了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