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落华山大战
霖商当时惊讶她良好的心态，又感动于她对他的信任。 当时他就想，既然她那样信任他，那么他也可以为她，不惜一切。 如今，他终究是做到了。 静静的站在分岔路的亭下，霖商望着东边的迷宫，回忆往事时不自觉多了抹笑意。 轻轻牵起龙雀的手：“我们去西边走走。” 西边的风景同东边截然不同，要说东边是高山，那么西边便是流水。一面镜子似的水池上飘浮着朵朵红得艳丽的睡莲，仿佛娇艳的女子低头安静的伏卧在桌面之上，优雅美丽。 小桥流水的两边浅池中，喂养了五彩的锦鲤，随意撒一些食物进去，便能瞧见它们争先恐后的抢食，一片热闹的景象。 西边的风景安稳静谧，身处其中之时便觉得内心澄澈透明，前尘往事是霜是雨，此刻也都随风烟消云散飘渺无影。 龙雀望着眼前美景，开起了玩笑：“这水面远远瞧着，倒有些像是我的一面镜子。” “镜子？”霖商好奇，“什么镜子？” “就是这个呀。”龙雀从怀中掏出了青华从囚竹那里为她诓来的昆仑镜，递给了霖商，解释着：“我拜囚竹上神为师父时，他送于我的拜师礼。我瞧着十分精致，倒也随身带着，用起来当真方便。” 霖商接过镜子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惊讶道：“囚竹上神竟然如此大方，将昆仑镜送于你了？” “昆仑镜？什么昆仑镜？”龙雀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愣指着霖商手中的镜子张大了嘴巴：“昆仑镜，你说它是昆仑镜，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 霖商点点头，龙雀的嘴巴便张得更大了。 囚竹竟然将昆仑镜送给了她？！她竟然还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面普通的女儿家梳妆镜。没想到是上古神器之一的昆仑镜。 传言昆仑镜有穿梭时空的能力，能在连接人间与仙界，也能够透过昆仑镜看到某人的前世今生，确然是一个宝贝。 这样贵重的东西，囚竹竟然舍得送给她。龙雀惊讶之余有些不好意思了，从前不晓得也就罢了，如今知晓了昆仑镜的贵重，龙雀再是没脸没皮的，也不好将昆仑镜据为己有了，便好生收了起来，想着找个机会将昆仑镜再送还给囚竹。毕竟囚竹为了收她这个徒弟，已经遭受了雷霆之刑，这昆仑镜，龙雀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要的。 同霖商在园子中走了许久，回来时已是临近正午了，两人正对坐饮茶，却见囚竹一脸焦急的赶了过来。龙雀下意识便觉得可能是青华出事了，忙站起来问：“师父，出什么事了？” 囚竹闷声坐下，半晌，沉吟道：“落华山出事了。” 落华山，便是五万年前镇压安冥兮的地方，虽然当并未能将安冥兮置于死地，可到底他也受了重伤，被压在落华山下，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哪里晓得，安冥兮虽然被镇压在落华山下，却是贼心不死，五万年来养精蓄锐，暗地里蛊惑落华山上的小妖们为其所用，吸取了他们的妖力来增强自身的功力。 五万年间，人人都以为安冥兮这辈子只能待在落华山下，不能再为祸人间，因而对此不大重视。不曾想他用了五万年的时间来积蓄力量，如今功力大增，正在寻求机会冲破青华天尊当年的封印，再度出世。 更为严重的是，如今即将要到八月十五月圆之时，正是神仙们法力最弱的时候，倘若安冥兮选择在这个时候冲破封印，那么无论是天宫还是人间，都将再度经历一场五万年前的浩劫，历史将再一次重演。 青华几日前感受到了落华山的异动，早已动身前往了那里，正在想办法补救。可是安冥兮威力无比，如今又吸收了众多力量，仅凭青华一人，恐怕难以阻挡，是以囚竹才急匆匆的赶回来，想团结六界的力量，共同抵抗安冥兮。如果能一举将其歼灭自然是好，倘若不能，也要尽兴将其再次镇压，千万不能让其出世。否则六界定然会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 龙雀听闻此刻青华正在落华山，又听囚竹说此刻落华山是何等的危险，便着急道：“师父，我先去落华山同青华接应，你集结众位仙家后再来。” “不行！” “不行！” 囚竹与霖商一同拒绝。囚竹道：“我回来时青华特意交待了，谁都能去落华山，唯独你不能。她要你好生在天宫里待着，等他回来。” “可是……”龙雀想说，她心爱的人如今正在面临危险，她又怎么可能安心的待在天宫里头等消息。她想陪在他身边，危险也好，安全也好，他们在一起，她才能安心。 可是囚竹不等她说完便严肃道：“你不晓得安冥兮的厉害，你去了不但不能帮上忙，反而还会教青华分心。雀儿丫头，你相信我，安安全全的待在天宫，才是对青华最大的帮助。” 囚竹说的她都懂，可是她已经好长时间都不曾见过青华了，她好想他，想看看他。她还是很想很想去陪他，帮助他。 可是霖商也说：“丫头，你听上神的话，乖乖待在天宫中。青华天尊法力高强，不会有事的。”又转身对囚竹道：“我如今有伤在身，虽不能帮上什么大忙，可到底还能拼上一拼，我这就随你一同去落华山，也好见识见识安冥兮的厉害，教我开开眼界。” 可是霖商重伤未愈，又如何能教他无端冒险呢？囚竹紧锁眉头思虑了良久，还是拒绝了霖商的请求：“你还是别去了，同雀儿丫头一起在天宫中消息罢。我这就去面见玉帝，请他下令众仙家集结，再领上天兵天将，多少能抵挡一阵子，旁的事情，稍后再商量对策罢。当务之急，先将他压下去才是正经。” 霖商想了想点头，“那我便不去添乱了，父皇如今同我有些隔阂，见着我去兴许还会不高兴。只是我手下倒起有几万天兵天将，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你拿上这个，先带上他们去应急罢。”说着，霖商从袖中拿出了调兵遣将的兵符，交到了囚竹的手中。 囚竹接过兵符，郑重望了霖商一眼，又望了龙雀一眼，点点头走了。 龙雀却是在天宫中等得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倘若依着她从前的性子，定然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偷偷溜去了再说，可是如今，她需要考虑到青华，青华此刻一定也在紧锣密鼓的同众仙家商量对策，她若是去了，青华难免又要分出一部分心思来照顾她。万一因此耽误了战事，她便是千古罪人了。 只得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青华是人神共主天地神尊，十几万年来统共也就在五万年前同安冥兮交战时受过一次伤。如今安冥兮虽然功力大增，可青华天尊也日日修炼仙法不曾偷懒，谁赢谁输还不好说，况且安冥兮如今是孤身作战，可是青华天尊的身后却是有一群法力醇厚的神仙并着无数的天兵天将，这样的实力悬殊一眼明了，实在是不必太过担心青华的。 龙雀甚至想，要不要趁着在天宫等消息的时间，再去多做几次豆腐，将手艺练得更好些，青华回来吃得也开心。 这样过了半个月，落华山那边日日传来消息，皆是安冥兮虽有异动，却不曾破山而出，青华天尊因此不得不守在落华山静观其变。在此期间，众位也曾想着集结众人仙力，一举将安冥兮再度镇压，却发现加固的封印皆被安冥兮一层层冲破，只冲到最后一层封印时才停了下来。众人心知肚明，安冥兮不是不能够冲破封印，他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看来同安冥兮的一场恶战，再所难免了。 当龙雀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她正端了盘豆腐走近霖商的房间，门口处听见屋内传递消息之人说出这样的话，龙雀一惊，手中的盘子便不自觉的落了地。 霖商赶出来时，龙雀慌乱的看着他：“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霖商将她带进屋内安慰她：“青华天尊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龙雀的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天宫待着也是度日如年，恨不能飞去落华山瞧个究竟。 可是霖商日日拦着，佛陀也跟在龙雀的后头寸步不离，龙雀想溜走无门，最终选择将自己关在了屋内。只是每日报战之人来传递消息时，龙雀心惊胆战的听着，可是每日每日的消息都是一样：安冥兮停在最后一层封印处，再无动作。 每每听到这些，龙雀都不晓得该放心好还是该担心好。安冥兮还没有出来，说明青华此刻还是安全的。可是她晓得，安冥兮总有一天会出来的，那一天正是越来越近的八月十五。龙雀算了算，距离八月十五，不过还有七八日，她担忧的日子，正迈着优雅的步伐一点一点的靠近。 越来越担心，龙雀希望那一天赶紧来，却又期望着那一天永远不要来。 带着复杂的心情，又熬过了六天，八月十三那天，龙雀终于忍不住了，她面对着佛陀，认真严肃的如实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佛陀，我要去落华山，要去看看青华。” 佛陀静静看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看着她，半晌才道：“我陪你一起。” 龙雀抱了抱他：“那边很危险，我希望你能够待在天宫。” “我陪你一起。”佛陀重复着。 龙雀叹了口气，她晓得佛陀向来固执，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于是她点头：“好。” 佛陀笑了笑：“现在就走？” 龙雀看了看依旧明亮的天摇头：“我们晚上走。” 佛陀有些惊讶：“你的眼睛……不行。” 是的，她的眼睛晚上什么都看不清，可是她不怕，她冲佛陀一笑，仿佛jiejie对着弟弟在撒娇：“不是还有你吗。” 佛陀愣了一愣，点头同意：“好。” 龙雀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没有通知霖商的。她晓得，倘若霖商知道她要去落华山，定然会千方百计的阻止她。他担心她，不想让她身处险境，她理解。可是他不知道，她也在同样担心着青华，不忍心教青华身处险境。 如今细算起来，他和青华真正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好少好少，不过短短几日。她不满足，她想多陪陪他，纵然落华山十分危险，她还是愿意同他一起承担。 便是刀山火海米分身碎骨，能同他在一起，就很好。 不是有人说过吗，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样的爱情，龙雀也想尝试一次。 待到夜幕降临之时，龙雀与佛陀两人偷偷自房中出了来，又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佛陀带着龙雀，寻了个僻静的小路出了天宫，大约因着如今天宫中人人关心于落华山安冥兮一事，天宫中的一众神仙和天兵天将一下子少了很多，龙雀与佛陀没花多大的力气，便安全出了天宫。 龙雀的眼睛在晚间鲜少能看的清东西，便任由着佛陀领着她走，大约腾云赶了两个时辰，佛陀突然停了下来，此时天还没亮，龙雀以为到了，伸头往下瞧了瞧：“到啦？” 佛陀抓耳挠腮脸红了又红，才道：“我们似乎走反了。” 龙雀一个不稳差点从云头上跌落下去，她焦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这样紧要的时刻，怎么还能走反？ 可如今确确实实是走反了，龙雀再焦急，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让佛陀调转了云头，接着赶路。好在如今只是八月十四的凌晨，他们还有将近一天的时间去赶路。龙雀想，总是能赶上的。 可是路上兜兜转转，两人也不大晓得方向，待快要赶到落华山时，却已经是八月十五的正午。龙雀在云头上远远瞧着，落华山上黑压压一片，待近了些才晓得，都是待命的一众神仙和天兵天将。 人人都知晓，今日月圆之夜，将会迎来一场恶战，所以他们皆是精神抖擞，无人敢有一丝的懈怠。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战在即，用人之际，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谁输谁赢，已经无暇猜想顾忌，只能拼尽全力，为自己，也为天下苍生，争得一丝生存的可能。 青华远远瞧见踏风而来的龙雀与佛陀，心中一惊，不晓得为什么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待龙雀落地，他走上前，轻锁眉头并着丝丝担忧：“你来这里做什么？” 龙雀将青华上上下下瞧了一遍，确定完好无缺并未受伤，暗暗吐出一口气。道：“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想着来瞧瞧你。”晓得青华一定会第一时间遣她回去，龙雀不等青华开口，便赶忙举起三根手指作誓道：“我保证不会乱跑，也不会教你分心。你只管对付安冥兮便可，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佛陀，一脸真诚：“佛陀也会保护好我。” “不行！”青华斩钉截铁的拒绝，“你立刻回去，再不准来这里。”又对着佛陀道：“带她回去，好生照料她。” 佛陀点头，便上前拉了拉龙雀的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可龙雀既然已经来了，哪里又会如此轻易的回去，便死活拉着青华的袖子，腻腻歪歪的居然撒起了娇：“你就准我留下来嘛，我又不会给你添麻烦，说不定关键时刻，我还能出一份力呢。好不好嘛，青华～” 龙雀极少在青华面前撒娇，也极少会娇滴滴的唤他青华？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青华从前对这一言论嗤之以鼻，如今置身其中，才深切的感受到美人关的厉害来。 看着龙雀祈求期望的眼神，终究不忍心拒绝，便无奈的应了，又切切的叮嘱：“你乖乖待在后面，不要上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擅自上前，我怕的，便是你不分凶险上前出一份力。” “好。”龙雀笑吟吟的答应了，只要让她留下来，什么都好说，况且以后会发生什么，她会做什么，全然是由不得她控制的。 青华自然晓得龙雀的小算盘，因此他又特地嘱咐了佛陀，一步不离的跟着她，护她安好，免她受伤。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走，眼看着日落西山，月色渐起，龙雀竟无端的害怕起来。 是怕青华受伤，还是怕安冥兮太过强大，其中原有究竟是什么，连龙雀自己都不晓得。 她站在山顶远远瞧着，千军万马肃穆以待，迎接千百万年难得一见的恶战的来临。 龙雀目不转睛的盯着立在最前头的青华，他依旧的一身月白的长袍，温文尔雅，立在阴风飒飒中，却是浑然天成的王者，有着顶天立地的伟岸。 可是今日战事惨烈，他的白色袍子难免会沾上污迹，龙雀想，少不得又是她来洗。 于是毫无征兆的便想起在蓬莱仙岛的事来，那日她在林中迷路，他去寻她，大雨打湿了他的袍子，他便自然的脱下，扔给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将这个袍子洗了。 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他从来都是这样，人神共主天地神尊做得久了，一些客套话便也不会说了。直来直去的让人讨厌，还总是以取笑他人为乐。 龙雀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番，还是说不出青华究竟哪里好，也许是闯她闺房救下她的果断；也许是将她搂在怀中保护她的温情，也许是为她欺骗囚竹诓来昆仑镜的调皮…… 昆仑镜！龙雀突然想起霖商同她说过，昆仑镜有穿梭时空的功效，既然如此，那么在千钧一发之即启动昆仑镜，能不能使青华免受伤害。 想到此，龙雀突然飞身想去往青华的身边，却被佛陀一把拉住，顺着佛陀的目光看过去，落华山谷中倏然冲出一道白光，刺得人眼晕，不及人反应，落华山便瞬间地动山摇，尽管龙雀离得远，可还是能感觉到震动的厉害，一时间落华山上千军万马摇摇晃晃，混乱得不成样子。 青华与万人中保持镇定，一片火光之中，龙雀看到他的袍子被烈烈山风吹得飞扬跋扈躁动不安，似乎下一秒，就要起身冲往那地动山摇的落华山谷中去。 几乎是屏住呼吸的，龙雀的目光紧紧锁住青华的身影，一个声音在心中祈祷咆哮：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月圆之夜是神仙法力最弱的时刻，这原本是神仙们人人晓得却都缄口不言的一个秘密，龙雀原本不晓得，是东海龙宫中的地仙告诉了她，安冥兮原本也不晓得，可究竟是谁告诉了他，无人知晓。既然安冥兮知道了神仙这样大的秘密，那么选择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破山而出，也就无可厚非了。 人人都说青华是人神共主天地神尊，可无论再怎么强大，他到底还是一个神仙，既然是神仙，那么月圆之夜，对他也一定会有影响。可究竟会有怎样的影响呢？龙雀不晓得，想起从前地仙说五万年前镇压安冥兮时，青华就曾身受重伤。如今仇人相见，不拼个你死我活，恐怕不会有结果。 龙雀立在崖头，看着下面一派激烈，忍住飞身过去帮忙的冲动，只认认真真盯着青华，想着如果青华有个万一，她好第一时间赶过去救他。 此时天下苍生摆在她眼前，她的眸中却始终只有一个青华。龙雀想，也许这就是爱。 不在乎旁人生死，只求他能安然无恙。 落华山谷中自从镇压住安冥兮之后，便是万物枯竭，一派萧瑟之象。此时伴随着剧烈晃动，那一片焦土便慢慢开了一道口子，从那道口子里，射出红色的火光来，将整个落华山照得如同白天一般亮。不多时，空气中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不晓得安冥兮被镇在此处多年，残杀了多少圣灵。 血腥味中透着腐烂的气息，劈头盖脸的扑散过来，一些道行浅显的小神仙，却是已经忍受不住，翻江倒海的呕吐起来，还有些略略能保持镇定的神仙，也被这气味冲得灵台模糊不堪，不晓得今昔是何年。 如此一来，仙家的战斗力在这一打击下，瞬间减弱了不少。这样下去，胜算便又少了一分。青华当机立断，命令众仙家封住xue道阻塞嗅觉，避免被血腥之味影响，又施法对准那道口子，阻止安冥兮破山而出。 可是事与愿违，安冥兮不晓得修炼了怎样的妖术，竟将神仙们的法力全部吸走据为己用。这样一来，想将安冥兮封锁在落华山中恐怕是不能了，只能眼睁睁的等他破山而出，同他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