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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淋漓若殷三更瞥(上)

    在元德殿外偷听的女子着一身的百花曳地裙,飞仙髻高高挽起,发上只插了一支银晶御凤钗,妆容简单又不失贵气。虽然未及项矜惜那般的绝艳姿容,却也是清丽不俗,竟是完全看不出是成亲几年了的少妇,犹然如少女一般婀娜灵动。

    她似乎听得入神了,越发紧贴着门生怕漏掉一个字节,连斗篷快要从双肩上滑下来也是浑然不觉。她的表情神秘而微微激动,有一下一下漾开的笑靥和吁声。似乎是听到了殿内传来的愈加清晰的脚步声,她才朱唇一撇地快步离去。

    直待藏身到隐蔽处见四下无人,女子才仿佛方知寒意地裹紧斗篷,快步地奔向项矜惜的玉锦宫。

    这时候歆儿还在一边侍弄着花草一边和伏在桌上愈感无聊的项矜惜聊天,花音就在项矜惜身旁不远处狼吞虎咽地吃着御膳房照例送来,而项矜惜并无食欲赏给她的点心。

    “公主,奴婢觉得,定河王一事过去了许久,只司空将军一人勇略出众功不可没。皇上只才封了个虚职,将军连兵权都没有。而你看那纨绔整日无所事事的聂尹将军,武艺不精军略不通,只因是官位世袭就能执掌十万精兵。你说,皇上是真的看不起我们司空将军出身布衣,朝中无人家族无名才这般欺负吗?”歆儿忿忿地用力剪断旁枝逸出的盆栽,不停抱怨。

    项矜惜想是已从定河王一事的阴霾中走出来,面色恢复了许多,听到歆儿无意提起也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波动,只是淡淡地笑开,一如冬日暖风般瞬间就把寒冷驱散:“我倒是不担心这个,云澈本就不好争名夺利,他能看淡做个闲职也好,总比兵权在手整日在外出征让我夙寐担心得好。可是聂将军怎么说也是我的皇姐夫,不准你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我五姐生性好强被安排了这么一个夫婿又何尝能心中好受?我只是在想,过了年庆也有些时日了,明年我便要及笄,父皇为何还是没有将我赐婚云澈的旨意?”说到后来她的神情渐渐地就开始担忧起来,望着被弃掷在桌上的断茎花枝叹息起来。

    “司空将军若是知公主此时亟待出嫁的心思,不知会如何乐开花呢?想来司空将军也该是像公主一般春梦不断,急盼着早日拥美人入怀呢!”歆儿看着项矜惜羞赧得红晕一片的娇颜,不由得打趣出声。

    “好啊你死丫头,你敢取笑我,我何时春梦不断过?看我不收拾你!”项矜惜佯装嗔怒地把歆儿抓过来,就要作势去毒打一番。

    “九妹,你怎得此时还有心思和丫鬟在这里打趣说笑?”项奕欢急急忙忙地奔进来,神色担忧又有些许责怪。

    “五姐?”项矜惜见到来人并未察觉到她的语气,反而是拉过她来满口寒暄,“自五姐成婚后,我便甚少得见了。来,赶快坐下跟我说说,姐夫待你如何?你在聂家可有受气?”

    “九妹,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项奕欢一下子扯住项矜惜的宫缎素雪裙衣袖,惊慌出声,“你至今还不知,父皇,根本就无把你嫁给司空云澈的打算!”

    “什什么?你说什么?”项矜惜的双手因突然的惊吓陡然顿住,眼前一片混乱。

    “九妹你有所不知,我们车玥今时不同往日,朝堂上大臣表面忠心可是背后心思却如何无法知晓不可言说,民间也已是怨声四起,如若如此继续下去,山河堪忧!而你是皇室里唯一年少未出阁的女儿,又是绝色之名远扬,想要娶你的王公贵族数不胜数,又何止司空云澈一个区区二品将军?”

    “我实话告诉你,父皇已经为了保住国土意欲与大国联姻,现已向大国——北辰的皇帝呈递了你的画像,如若北辰不成便再将画像送去南亓,愿意将你许配出去联姻以求政治护持!北辰皇帝还好,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只是那南亓皇帝,年逾五十且毁了容貌,老谋深算又心狠手辣,你若是嫁了过去,该如何自处啊!”正说着,项奕欢的语气越发担忧,看着项矜惜的眼眸亦是更加心疼,握紧了她的手就不停地落泪哭诉。

    “什么?”项矜惜的脸霎时苍白,一下子就拍桌站起来,“不行,我这就去找父皇问清楚!”

    “九妹,九妹”看着项矜惜即刻就跑出去不见了踪影,项奕欢追到门边不停呼喊也唤不住。之后,她也就踉跄地提着裙摆走出去,失魂落魄又一步一抹眼泪地叹息。

    “歆儿jiejie,五公主方才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公主,真的会被送出去联姻吗?”花音放下了点心,还未来得及拭掉嘴上的残渣就不停好奇地追问。

    歆儿冷哼一声,紧盯着宫外渐远的项奕欢背影,一脸不屑:“所言倒像不虚,只是真的是关心公主还是有意生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从殿内的温暖包绕一下子跑出来浸在寒冷未褪的空气里,她未披衣也不觉得有冷意,只是急急匆匆地迅速向着元德殿奔过去,都不愿等得通报就一把扯开守门宫人推门闯了进去。

    项鸿枭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剧烈声响,抬起头正要责怪内侍不知轻重,扰了他批阅奏折的心思,看见项矜惜进来也是不冷不热地抬头:“都怪平日里朕和你母后太过娇纵于你,才让你如此不知规矩!你不在你的玉锦宫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从来没想过把我嫁给云澈是不是?你忌惮他勇略出众才不敢重用是不是?你怀疑他布衣出身忠心不明是不是?你要把我的画像呈给南亓北辰的皇帝是不是?你为了保全江山要把我送出去联姻又是不是?你告诉我!”项矜惜此时似乎忘了尊称忘了恭敬忘了礼节,先是激动不已随后涕泪纵横地不断逼问着,一步步走上前。

    “混账!朕将你从小视作掌中至宝,就是让你如今这般为了一个区区二品的武将来忤逆逼问的?”项鸿枭也停下了笔,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恶眼神盯住项矜惜。

    “掌中至宝?”项矜惜流着泪苦笑,“是把我真正当女儿疼爱还是当你稳固江山的工具利用?”

    “你混账!”项鸿枭忽然绕过御桌走上去,挥起一巴掌就打到项矜惜的脸上。她本就娇弱,身子即刻便随着力度之大而如黄叶坠落一样倒在地上,嘴角甚至还渗出了丝丝血迹。尽管脸上疼痛得火辣她仍是不肯屈服,她仍旧倔强抬头,“就算你今日打死我,我也非云澈不嫁!”

    “你朕怎会养了你这么一个逆女!”项鸿枭气极,背过身去将案上笔砚奏折全部一挥在地,“来人,把九公主带回玉锦宫,严加看守不得有误!”

    可是项矜惜却奋力推开两个想近她身的内侍,起身便快速跑出去。项鸿枭见状不断拍案高喊:“去,赶快派出御林军,把九公主给朕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