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会盟（上）
巍巍邙山脚下，黄河蜿蜒通过，二月的河面还满布冻凌，这一片土地原先是商国的内畿之地，随着商国迁都朝歌，这块土地也就渐渐荒凉下来，黄河的水面在这里宽达数里，堆积的河沙倒让两岸的土地肥沃，黄河几经改道，冲刷出一大片平原之地，背靠巍巍邙岭，也有一番气象在此。近些年黄河没有泛滥改道，商国官吏就在这里设置了渡口。原先的孟地被称作孟津。 乾熊接到武王的诏命之后，算算时间仅有二十余日，时间紧迫也不容他多想。羌力部族的妇孺尚未到达河谷，沿途兵士报告已经进入了焱地境内。乾熊和众人商议一番，认定此时此事非去不可，如果再次违约没去，后果不堪设想，至于去哪里如何，倒是跟随羌力即可。之后带上金熊和二百名兵士，就要出发。临出门之前兵士报告，有一人前来投奔，要见领主。乾熊觉得奇怪，近期虽有人投奔迁徙到焱地，但是专门要见领主的还是少见。就安排兵士带他过来。没一会兵士带过来一个年轻人。 “骊珠见过乾熊领主。”年轻人躬身下拜。 乾熊并未上前搀扶，只是打量着年轻人，见此人身材修长，面白无须，眉清目秀，不过双目之间带着一丝英气。身穿白色长衫，并没有什么装饰，干净整洁，腰间系了一根布带子。往下看，一双布鞋上已经洗的掉色，却还算没有破损。 “何事定要见我？”乾熊说道。 “骊珠从朝歌而来，路过此地，听闻此地新封领主，而且是周国所封赏，所以心想一睹领主风采。”骊珠不卑不亢的说道。 乾熊闻听觉得话中有话，就对骊珠说道：“从朝歌来，打算到哪里去啊？” “岐山。”骊珠说道。 “哦，去岐山何事啊？”乾熊说道。 “祝周灭商!”骊珠抬起头正色说道。 “好大的口气啊。”乾熊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冷笑了一声。 “领主难道没有此意么？”骊珠看着乾熊，“如若没有，为何能接受周国封赏？” 乾熊反而笑了，看着骊珠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你有何本事祝周灭商啊？” “没有，只愿随军参议，但进一丝薄力即可。我从朝歌而来，城中人心惶惶，自从丞相比干惨死之后，我就看到商日暮西山，现在更是自取灭亡之态。城中贵族，商贾纷纷逃离。整个商国现在也是岌岌可危，东南牵扯巨大，帝辛不思进取，只知道终日沉迷后宫女色。如此焉能不亡国？” “狂妄之人！”乾熊有些反感的看着骊珠。一国成败岂是他们这些读书人能预测能决断的。心里就不愿在和他说下去了。 “领主大人，骊珠此次到达焱地，觉得耳目一新，与我来的一路上倒是截然不同，看到生机盎然，虽然人口不多却是安居乐业。所以想见见领主，讨教治理之法。” 乾熊不愿多理他，没有回答。 骊珠又说道：“骊珠是洛阳人士，四处游学，在朝歌待了几年，目睹诸多，心中所感，妄议天下大事，请领主莫怪。”说罢，再次作揖。 乾熊闻听，正了正身子，看着骊珠，示意他继续说。 骊珠接着说道：“骊珠曾在朝歌城中亲眼见过比干大人，丞相之死，骊珠也曾守孝三日。适才言论，是骊珠有意为之，领主莫怪。” 乾熊听他话锋有所改变，说道：“为何，是要试探我么？” “骊珠不敢，骊珠在焱地之内闻听领主曾救过武王性命，才得封此领地，想投奔领主，半左右以供驱使。骊珠才疏学浅，适才所说，领主并未将我逐出，心里也是感激。” 乾熊迟疑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想不透他意欲何为。他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慢慢的让乾熊心生好感，收起来刚才的轻视之心，问道：“我这里是个小地方，连诸侯也算不得，区区山野，你怎么会想到留在我这里？” “骊珠所想是，诸侯也罢，商周也罢，无非是要争夺天下，孰是孰非，自然是王说了算。天下征讨，受苦的还是平民草芥。路过各地，只有焱地让我耳目一新，在此乱世将临，骊珠想留在焱地守土而已。还请领主收留。” “哦，可是真话，为何适才狂语不休？”乾熊微笑说道。 “骊珠孟浪，领主莫怪。” “好吧，你就留在我左右做个参随吧，正好我要到孟津赴约，你也随我一起去吧。”乾熊临时决定带上这个骊珠一起前往，只是因为心里也感觉此行带上他也许会有帮助。 “诺！”骊珠正色应允。 第三日清晨，收拾完毕，乾熊带着二百名兵士，金熊还有骊珠就上路赶赴孟津。去孟津何事心中还是没有底数，倒是骊珠一句话提醒了他。“孟津所处正好是岐山到朝歌的必经之所，又在二者正中。” 临行之时，乾熊做了两件安排，心中有感，不知此次去赴约，能否顺利回来。第一件是把开启结界的戒指交给了申桦。第二件事是安排黑狼王带着狼群守护整个河谷，并给每头狼都配上了打造的爪刃。这才稍稍安心的上路了。 从河谷到孟津约有将近六七百里的路程，一行人不敢耽误，怕误了日期，骑着马匹星夜赶路。于二月初八踏入了孟津地界。一进入孟地就觉得一股肃杀之气扑面。 黄河岸边密密麻麻全驻扎着各色帐篷，各个路口也有军士严格把守乾熊一行人并没有被安排去见武王，而是一个将军摸样的人，制定了一处地点，有兵士给他们搭建起帐篷，让他们先休息。 乾熊听从安排，在帐篷内住下。骊珠说道：“领主，此刻我们到来，怕是要一直开到朝歌去了。” 乾熊也看出来了，嘴上并没有说什么。晚间帐外有人搭话：“乾领主可在？” “何人？”乾熊答话。 “羌王请您过去一下。”来人说道。 乾熊一听，知道羌王也过来了，连忙起身和来人去见羌王。 来到羌王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帐里，之间羌王身边还有一人，面貌似乎与羌王有几分相似。乾熊行了礼站在一旁。 “乾熊啊，这位是方国国君，我羌族的西羌王，是我的大兄，过来见礼吧。” 乾熊连忙上去跪倒见礼，西羌王笑呵呵的上前扶起乾熊。三个人再次落座。随从送上来酒rou，乾熊也不客气的大吃起来。 “乾熊，你此次带了多少人过来？”羌力问道。 “二百兵士。”乾熊答道。 “可以了，你本来就小，全带来也没几个，我带来三千人，大兄带来五千人马。” “这次何事？” “你觉得是何事呢？”西羌王面带笑容的说道。 “现在就要举兵么？”乾熊迟疑的问道。 “何事？直捣朝歌!”羌力仰脖喝下一爵酒，说道。 “可有几成胜算？”乾熊担心的问道。 羌力和西羌王没有回答，说道：“陆续还有其他诸侯过来，这几日河岸已经快要驻扎不下了，约摸最有能有四五万人吧。朝歌现在可用之兵也不过三四万。“ “那就是胜算很大了？”乾熊问道。 西羌王却摇摇头，羌力也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同时伸出手。羌力伸出一只手掌，五个指头竖的笔直。西羌王却拳起了两根手指，只有三根手指竖立。 乾熊看到心中一紧，没想到这两位竟然如此不看好。就问道：“既然我们兵力大于商国，为何两位还如此低算胜率啊？” “人虽然多，来自各个部落，诸侯，难免抱不成团，乌合之众啊。商的部队倒是久战之师啊。” “为何不等其他时机，为何此时？”乾熊继续问道。 “姬发已经等不及了，商之天下，周已占其二了，如此若是胜了，就得了天下，成了天子。我们也得以安生，不似现在，每日不知道后续如何，提心吊胆。“西羌王说道。 “若败，如何？”乾熊说道。 “谁知道呢。”羌力幽幽说道，然后转头对乾熊说道“胜了你我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