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昆仑妖宗
三人一行启程西进,几日后行入西大昆仑山脉,殷乘黄受伤极重,急欲觅地疗伤,但又怕后有追兵,无奈之下,只得咬牙带伤赶路,以致阴气入体,伤势越发严重,前几日还能发足疾行,待到后来,竟只能依靠两具血炼搀扶前行。古辰见他脸色惨白,神色委顿,只好孤身在前探路,以免遭遇敌袭。 古辰这段时日与殷乘黄同行,学会了许多突击潜行之道,可谓受益颇多,再加上他一路上丝毫不敢马虎大意,一切小心行事,不露半分蛛丝马迹,是故行程虽慢了不少,却成功避开了大部分的七绝山追兵。殷乘黄受伤虽重,警觉未失,不时替古辰指点东西,破阵选道,经历重重磨难,终于在七日后抵达西大昆仑的最后屏障——昆仑妖宗。 古辰早先从殷乘黄口中得知,昆仑妖宗与七绝山实属同脉,但行事却各有不同。七绝山妖人大都性情乖张,手段残忍无比,又与正魔两道结怨颇深,大小冲突不断。而昆仑妖宗门人虽属妖门,平日里却极为低调,弟子足不下山,几乎不问世事,俨然一派隐士作风,在西大昆仑山脉一带更是名震四方,方圆百里内的百姓将其奉为仙门,建庙立坊。每当逢年过节之时,都会前去祭拜香火。 只是此中内情尚不为正魔两道中人所知,更无人知晓昆仑妖宗的势力构成。皆因一百多年前七绝山土崩瓦解之后,一小部分门人为求避难,千里迢迢逃往昆仑妖宗,加入门下,借以庇护。其中不乏类似殷氏一脉的七绝山之人,是故殷乘黄这次来此目的,正是为了凝聚力量,图谋复山大业。 这一日,三人越过奔腾川河,但见远处一座苍茫大山横跨千里,山脊覆雪,雪白亮眼。殷乘黄气色灰败,咳嗽几声,伸手指向那座大山,徐徐道:“过了此处,便进入了昆仑妖宗势力范围之内,就算是七绝山妖人再如何嚣张,也不敢轻易踏入此地半步。”说着目光一扫四周,又道:“此行成败,全系在这最后一道关卡之上,若能安然跨过这道屏障,老夫便可安心疗伤。古辰,你须得多加注意,此地临近昆仑妖宗,七绝山之人定会全军出击,重兵把守,你要尽量绕道前行,勿与妖人正面交峰。”言毕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绣儿眼眶微红,扬起头道:“爷爷,你的身子怎么还是这么差,现在又咳嗽了……”殷乘黄笑道:“爷爷若不咳出体内阴气,只怕活不到你出嫁那一天了。”绣儿小嘴一扁,蓦地抱住殷乘黄的腰身,大声哭道:“绣儿才不要嫁人,绣儿要一直守着爷爷,爷爷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殷乘黄忙安慰道:“绣儿莫哭,这点小伤怎么难得到爷爷呢?” 古辰打量四周半晌,微一沉吟,忽道:“这办法不成,我们若要绕道而行,无论如何也要经过最后关卡,如此一来,岂不是正中七绝山妖人的下怀?即费时间,又花力气,到头来还得面对重重埋伏,与其这般,我看还不如直接面对他们。”说罢伸手指着对面那高达十余丈的山岩,道:“七绝山妖人定会认为我们不敢正面前行,当将大部兵力分散在周围两侧,反正最后关卡离此也没多远,我们如能略施计谋,从中通过也不算很难。” 殷乘黄闻言一怔,盯着古辰许久,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就按你的意见来吧。”说着叹一口气,颓然道:“看来岁月不饶人,老夫终究是老了。”古辰一听此言,便知殷乘黄另有所意,但此当口间,却无心与他搭话,问道:“七绝山可有化形之术?”殷乘黄微微一笑,道:“想声东击西么?也罢,老夫先从你身上取两滴精血。” 古辰见他立刻就能明白自家言下之意,不禁大感佩服,忖道:“这人真是老成精了,要是七绝山多了几个像他这样的人,那可难对付得紧了。”当即割破手指,挤出两滴精血。殷乘黄大袖一挥,两滴精血凌空遁起,分别射入两具血炼的眉心。旋踵功夫,忽见那两具血炼的面容扭曲变幻,骨骼移位,周身肌肤寸寸剥落,须臾变成古辰的模样。 殷乘黄拍了拍手,朝那黑羽怪物一瞪眼,那黑羽怪物如得指令,“呱”地一声大叫,忽地展翅飞起,冲上天际,放声大叫。同在此时,一具血炼猛然发足,直往右面跑去。不出片刻,但听一阵喧闹嘈杂之声,一大群黑袍人狂奔而出,追在那具血炼身后,大呼小叫。只一阵,忽见一道火光直冲云霄,“轰”地炸响开来。殷乘黄莞尔道:“他们这会儿发现了。”又一扬手,另一具血炼则往左奔去,隐入树林,消失不见。 殷乘黄掐指一算,冷笑道:“我们先别急,等到右面的人发现上当之后,再往左面追去时,我们便向正面突破。”古辰点了点头,屏息凝神,耐心等待。果不其然,未出一炷香时辰,便听见一阵纷杂脚步声遥遥传来,一群黑袍人神情愤慨,连同守在正面关卡旁的一众黑衣人,拼命往左面跑去。 殷乘黄见时机成熟,霍地起身,低声道:“古辰,这段路由你在前面开路,老夫携绣儿在后跟随。”古辰怔了怔,睨他一眼,寻思道:“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走么?”但也依言拔出腰间长剑,身如电射,径直向正面关卡冲去。殷乘黄俯身抱起绣儿,不疾不徐地尾随其后。 七绝山之人显然未料到古辰居然敢冲来正面关卡送死,因此大部分人手都在左面追击古辰的化身。古辰一路前去,竟没见到半个人影。行不多时,忽见两名黑衣人容色惊恐,抓起长刀,叫喊着迎面冲来。古辰手起剑落,“唰唰”两剑便将二人拦腰劈成两段,继而往前冲去。 那两名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一时尚未死透,放声惨嚎起来。这一下惊动了守在正面关卡的一众黑衣人,闻声纷纷掉头来看,但见古辰、殷乘黄、绣儿三人速度奇快,飞也似地掠过眼前,猝然间竟是反应不及,均怔怔呆在原地,瞠目结舌。 眼见马上能越过关卡,逃出生天,此时忽听“轰”地一声爆响,一名须发皆白、头戴黑帽的黑衣老者凭空出现在三人面前,蓦地伸手往地上一按,顿见一团白气喷薄涌出,顷刻间将三人笼在其中。古辰只觉地皮震动,眼前白雾茫茫,视野模糊一片,难辨东西,不得不停下脚步,静候观变。 片刻功夫,白雾散去,古辰忍不住睁眼张望,待瞧清四旁形势之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四面八方围拢聚集来百余名黑袍人,将自己与殷乘黄层层包围其中,方才那名白发老者越众而出,呵呵笑道:“殷宗主,好心机,好计谋。幸亏我暗中留了一手,不然此次恐怕真要被你逃脱了。” 他说完这话,打量古辰一眼,赞许道:“不错,不错,这位就是那日诛杀了商法王的少年吧,果然年轻有为。”古辰此刻心中正算盘着如何脱身,对此嗯了一声,再无回应。殷乘黄嘿嘿一笑,道:“久闻海长老心思机敏,诡计多端,确实不负盛名。只是可惜了,你终究还是错算了一步。”古辰闻声一愣,目光投向殷乘黄,但见他泰然自若,好似胸有成竹,不禁暗忖道:“莫非这老狐狸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 海长老神色诧异,哦了一声,道:“怎么,难道殷宗主和我一样,也留了后招么?”殷乘黄笑道:“倒不是老夫留了后手,而是你们帮老夫制造了机会。”海长老皱起眉头,奇道:“此言何意?难不成殷宗主还认为今日能逃脱重围?”殷乘黄扬起下巴,道:“你看看身后便知。” 话音一落,忽听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自四周传来,须臾间一大群头戴黑巾、身着白袍之人从山中走出,将七绝山黑袍人团团围住,粗略一扫之下,人数竟比七绝山的黑袍人多出数倍不止。一名额宽鼻挺的耄耋老者走出人群,哈哈笑道:“少宗主,别来无恙?我师山血前来来相迎了。”殷乘黄也笑道:“师老伯,多年不见,仍是这般龙虎精神,可喜可贺。”
师山血微微一笑,道:“叙旧的话迟点再说,先打发了这群王八羔子要紧。”说罢右手一扬,身后走出一名肤色青绿、皮肤腐烂的大汉,身穿短衣,目光呆滞,手足僵硬,犹如行尸走rou,半点也不似活人。 “昆仑妖宗?”海长老不觉脸色大变,脱口道:“这就是全尸龙怒海?”此言一出,众黑袍人俱是哗然起来,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古辰亦吃了一惊,倏地回想起当年往事,寻思道:“龙怒海?莫非这人就是龙白骨的师兄弟?” 海长老脸色一沉,哼道:“七绝山向来与昆仑妖宗井水不犯河水,诸位如此咄咄逼人,未免欺人太甚了吧?”师山血笑道:“海长老此言差矣,这里已是昆仑妖宗的地界,你评评理,到底是谁侵犯了谁呢?”海长老冷冷道:“师长老,这殷乘黄乃是胤宗主必得之人,你们就不怕引起两派冲突么?”师山血眉毛一拧,转头瞧向龙怒海,嘿嘿笑道:“你怕么?”龙怒海恍若未闻,依旧傻呆呆模样。师山血故意又问了几声,见龙怒海毫无反应,掉头笑道:“海长老,看见了吗,他都不怕,老夫还怕个屁?你们若想动手,那就尽管来吧,老夫久未杀人,手都有些痒痒了。”话音一落,周围的昆仑妖宗弟子皆抄起兵器,大声起哄。 海长老脸如死灰,瞅了瞅身旁一众死死盯着龙怒海,浑身不住发抖的的黑袍人,心中恼怒道:“这师老儿老jian巨猾,只凭一具杀人行尸就让这群软蛋吓破了胆。”心思飞转间,忖道:“龙怒海虽失了神智,实力却强横得可怕,若硬要与其死战,只怕会全军覆灭于此,还不如先返回门内,请示胤宗主,再行定夺。以胤宗主的性子,一定会为了殷乘黄而与昆仑妖宗开战。” 念及于此,他口气一软,叹道:“很好,此次算我认栽了。”当下冲殷乘黄一点头,道:“殷宗主,我们后会有期。”殷乘黄微笑道:“海长老慢走,恕不远送。”那众黑袍人见到行尸龙怒海时,便已吓得六神无主,恨不得插翅而逃,忽听到海长老这番告辞之言,登时如施重负,狼狈撤逃。海长老脸色铁青,长叹一声,缓步去了。 师山血待众黑袍人走远,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群小兔崽子的胆子也太小了,区区一具全尸就吓成这幅德行,可想而知七绝山现今已成了什么三教九流、藏污纳垢之地。”说罢笑容倏敛,叹道:“少宗主,恕我多嘴一句,真不知等到何时我七绝山才能重新崛起,复现昔日辉煌。”殷乘黄佝偻腰身,咳嗽几声,道:“师老伯,你如真想等到这一天来临,必须全心全意助我一臂之力。” 师山血缓缓摇头道:“我老了,早无昔日雄心。话不多说,少宗主,迟则生变,随我来吧。”说着双手负背,掉头前行。殷乘黄眼中精光一闪,盯着前方不远的一块巨大的岩石,其上刻着“昆仑妖宗”四个苍劲雄浑的大字,低头默然一阵,始才一挥衣袖,牵起绣儿,叹道:“我们走吧,前方就是昆仑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