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 上
“是么，时间有点紧，大概什么时候能挖到底层。”在文案上奋笔疾书的男人头也不抬的说道，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似乎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可、可能还要四个月……”骑士看上去紧张极了，生怕被那个腰板笔挺的男人高喊卫兵把他丢进监狱。 男人抬眼瞥了下骑士，杀人者的眼神宛如刀割，“一个月，最多一个月，你必须挖到底层。” “但是……男爵先生，我们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就算我们全部死在里面，也挖不到底层……” “没有但是，我的骑士先生，”维克的父亲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火炉中的火焰照亮他的侧脸，“如果你来不及完成任务，那就等着成为腐尸吧，别忘了你可是个谋杀犯。而且这里可不缺谋杀犯，想活命的人可多得很。” 裹在钢铁罐头里的男人汗如雨下，眼前名叫伽罗的男人就是他的长官兼领主，让他名誉扫地成为被随意丢弃进墓地的腐尸只是分分秒秒的事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在他之前已经有个不幸的家伙嗝屁了。听说尸体被切块丢进了养狗的笼子里，估计这个时段连白骨都被啃干净了。 原本也轮不到他这个避风头的倒霉鬼顶差，就是因为先前那个延误工期被找了个由头干掉白痴，他才每天战战兢兢的当监工。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名骑士，怎么说也不会沦落到和苦力们在一起。但现在他确实在一起了，而且要是他不好好干，下场要比苦力们惨得多。 同样是抛头颅洒热血，为毛他就过得这么惨，早知道他就不去干掉那个偷情的贱女人了。 罐头骑士慢悠悠的走在工区里，他现在要催促自己的手下赶紧进坑，他还不想英年早逝，这不是他应该过得节奏。 恶狠狠的踹出一脚，挡路的皮包骨头狗尖叫着跳了开来。 真是不长眼睛的白痴，如果不是担心那家伙有没有吃了前任倒霉鬼的rou渣，他早就把这只黑狗煮成rou汤了。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家伙？”骑士没好气的跟一个瘦小男孩说道。 小男孩一手抱着几乎要夺路而逃的小狗，另一只手上是啃了一半的面包，大概是要把宝贵食物喂给小狗的动作。 “它救过我的命。”男孩轻轻抚摸着狗狗的背脊，想要它安静下来。 男爵布置下来的挖掘工作和进行一场战争无疑，骑士实在想不通男爵到底在发掘什么宝贝，在他看来，那里面只有无穷无尽的古怪。 有的时候是喷涌而出的火焰，有的时候是突发的水流溢出，甚至他短短的一周任期里还出现了一些从没见过的古怪生物。长着犀牛角般大小獠牙的巨大老鼠，有着一身坚硬外壳的大型蟑螂，那大虫子的巨大口器能轻易将人分成两半。 连续数次的突发事件已经让他手下的工人队伍减员四分之一，而这仅仅只是一周的工程而已。 不过他渐渐的找到了一些感觉，比如水晶盒子不能打开、乱七八糟的凸起不能瞎碰。简直就像迷宫冒险一样，有各种各样的陷阱，只要踩到了机关，那等待他们的就是团灭。 所以他现在几乎都是跟在队伍最后的最后，以至于连轻伤都没受到，这可以算得上奇迹了。 而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则是另一个奇迹，他和自己喂养的小狗是一个小团队，在黑漆漆的地道里，他就和小狗为伴。在一次突然的爆炸事件中，他侥幸逃脱，而和他同组的工人们全部死亡。 骑士听说爆炸前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怪味，然后小狗大叫了几声跑向上层，于是担心狗狗走丢的小男孩就跟了过去。 结果显而易见，下层发生严重事故，施工人员不是当场被分尸就是窒息而亡，大面积的坍塌导致施工得重新来过。 “别到时候把自己饿死了，臭小子。”骑士摸摸男孩的脑袋，沙沙的触感让他想到了自己搞外遇的老婆，这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家喝酒喝死算了。 不过那只刚刚被踢了一脚的狗狗则吓的够呛，恨不得在抱住自己的人手臂上来一口，然后夺路而逃。 “放心吧骑士大人，我的食量很小，和它在一起正好能不至于浪费食物。”小男孩闪耀着漂亮的黑眼珠，不过脏兮兮的脸蛋遮住了他可爱的相貌，如果洗干净了估计也是个漂亮的小正太。 这让到现在都没有小孩的骑士更加难过，这简直太惨了，被他干掉的老婆之前还在偷汉子。 于是骑士三步并作两步溜回了自己的休息室，拉起床单将藏在床下的烈酒掏了出来，怒冲冲的喝了起来大概指望酒精能让他忘记痛苦的往事。 小男孩依然在外面喂着自己的小狗，不是半块面包，他将藏在怀里的另外一半也喂给了狗狗。 这是他今天的晚餐，而他却轻易的将它递给了那只尾巴乱摇的狗狗。 仿佛他不用进食一样，而他确实不用进食。 维克童靴不断的深呼吸安定心神，虽然他自小学习剑术，还是名师指导的，但他现在却感觉万分不上手。有的时候他真的很埋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给他找个魔法师当导师，真不知道那个糟老头讲的封建主义知识有什么用。 这个世界并不是不存在魔法这种东西，只是非常稀罕而已，而且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掌握这种世间秘闻的能力。别说让男爵大人给他找个会魔法的老师了，就连维克也不相信自己能学会。 如同甘道夫一般的存在，也就是说维克估计这辈子都没戏了。 所以建立王国的才是一众武夫，而不是掌握着未知力量的魔法师们。 不过这个时候要能用冰箭放风筝就好了，估计放死这些野狼没有任何问题。 一共有八只狼，维克几乎可以看见野狼的胡须。 正面三只，左侧两只，右侧三只。 好在右侧有一块高大的岩石，这样他就只要安心防守好左侧和正前方。 指尖冰凉，手持长剑的维克努力感受着周围空间的一切转变，但他确实找不到老师说的那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就像瞎子摸不着北一样。 口若悬河一脸认真，却说着这些不靠谱的东西，所以那个剑术老师也一定是个骗子！和那个老酒鬼一样！ 恶狼狂奔，足下飞雪四溅！掠过雪地发出沙沙的声音。 两侧的野狼也咆哮着蠢蠢欲动，这完全不是维克可以单独应对的数量。 真是可笑，我可从没有想过死在这种地方！维克抬手一剑直刺左侧，血液如注！飙射出来的guntang咸腥液体淋迅速融化渗入雪块，恶狼躺在地面上死命哀嚎，痛苦的抽动爪子。 第一剑直接刺穿左侧突击恶狼的咽喉，维克直接拿下了一血。 不过这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对面可是还有七个人头，而他只有一个。 背后的树枝发出悉悉嗦嗦的响声，大概是卡琳娜坐不住了，毕竟自己喜欢的人以身犯险，还是她造成的险境，要是没啥反应也太没心没肺了。 “看着吧卡琳娜！我会将这里所有的狼全部杀死，然后为你做一件狼绒大衣。”维克大言不惭的说着，肾上腺分泌过剩的他也就只能在口头上逞强了。 反正吹牛皮不要钱，这个时候再不吹就来不及了。维克闪过袭击他侧面的灰狼，又侧拉一剑。 灵敏的躲过维克的攻击，灰狼矫健的身姿没有被刚才队友的阵亡而影响，它们可是真正的猎食者，和维克这种没实战经验的小子可不一样。 啪！维克直接回身一脚踢在灰狼身上，配合着求生欲望的一击直接将灰狼踹飞到石墙上。 唰！长剑一拉，被破开肚子肠子留在雪地上的野狼在地上稍微抽搐了几下就不动弹了。 凛冽的剑法不必老师差多少，这也是他能和老师勉强战斗，但维克始终无法领悟老师说的那个全方位心灵小雷达的能力。 这也是在被围攻状态下最欠缺的能力。 右手臂突然传来的剧痛总算让维克明白自己的防御出现明显漏洞，反身一剑却没有攻击到袭击自己的对象，跳来跳去的恶狼似乎已经掌握了维克的攻击节奏。 果然胜算不高吗……维克按住伤口大致感受了下伤口的大小，神经系统短时间内不会给他的大脑反馈受伤信息，他只能用手掌去触碰。 粘稠的液体带着腥气，这次是维克自己的血液。 麻烦的家伙……维克抱怨了声。 但随之而来的袭击如同狂风暴雨，矗立在风雨中央的男孩几乎整个身子都要被撕碎，满身的伤口不断的流淌出宝贵的血液。 原本整洁华丽的袍子也被撕成了碎片，地上躺倒着四具野狼的尸体，维克站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双眼发黑，虚弱的身子随时都会倒下。 “维克！”卡琳娜扶住即将摔倒的男孩。 “卡琳娜吗。”沉重的脑袋让维克几乎抬不起头看自己的未婚妻只能通过声音辨认。 原本只是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当个混吃等死的大反派坏蛋贵族的，维克自嘲的笑了笑，然后随即天旋地转翻倒在地面上。 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死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么……本来也没什么人真的在乎自己，老妈死的早，老爸把自己当工具。认识的人都是老爸的手下，就连约翰都是老爸送来的。似乎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成为傀儡，或者死在反叛的道路上…… 头好沉，周围都开始变黑了吗……但天上亮闪闪的是星星么……这个时候还要笑眯眯的嘲笑我吗…… 现在这样提前完蛋，说不准也是好事，自己就不会去祸害别人了。不论是村子里的可怜虫，还是自己的未婚妻。 未婚妻么…… 真是个美好的词，而我只想离她远远的而已…… 真是像虫子一样肮脏的自己，就算活下去也会遍身污秽，说不定现在死了也好。 维克张张眼睛，他已经有点听不清女孩的叫喊声了。 湿湿的是什么……维克感到星星在流泪…… 果然思维已经开始混乱了啊，维克看着天顶的两颗淡蓝色璀璨星辰出神，伸手想去抓住它们，眼看着就要抓住却被别的东西阻止了。 卡琳娜死死的拽着未婚夫伸向自己脸蛋的手掌，满脸的恐惧，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未婚夫就要香消玉殒了。 “维克！维克！你不要这样啊！快醒醒！不要睡着！这个时候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真是让人讨厌的星星，星星都出来了，还不就是要我安眠么……现在就连天体都这么唉撒娇么……卖萌的世界啊…… “对不起维克……对不起……维克……”女孩痛哭流涕死死的抓住男孩的手掌，恨不得将它揉进自己的心里，这样它就不会持续的降温了。 可惜狼群可不会看生离死别的爱情剧，被狂奔而出的卡琳娜吓得后退的灰狼再次围了上来。 女孩艰难的掰开男孩持剑的右手，然后将自己挡在维克的身前，努力做出一副迎战的姿势，手臂却因为长剑的重量而不断下沉。 她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大小姐而已。 “不会让你们靠近维克的。”大小姐一本正经的说胡话了。 密集的马蹄声踏破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