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再相遇，不怪你
狂刀的气势就仿佛大江之潮，刚开始或许只是一条白色的细线，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水线会越来越粗、越来越高，最终变成浪头。 再度迈出一步后，狂刀的气势可以说已经到达了顶峰！ 南宫圣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下，迫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他身上金光闪烁，如同夜里的明灯一般，照耀了半个孔圣峰山谷。 但是，狂刀这一刀还有余劲，只听他低喝一声，黑发飘扬间，手里的长刀猛地往下压了一寸！ 就是这一寸的距离，让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南宫圣身形一震。 儒家内力源源不断地自南宫圣的丹田淌出，化作极为精纯的浩然正气流淌向全身，而后再以特定的方式释放出来，化作那天下间有名的防御术——浩然正气。 中正平和的儒家内力不以攻伐见长，但却源源不断如山崖间的流水，可以看到，南宫圣体外的浩然正气光柱尽管已经支离破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光柱上的缝隙却慢慢有再度结合到一块的趋势。 “不愧是近几年来声名鹊起的刀法天才，好重的杀意！”南宫圣说话间，手里的浩然正气剑早已蓄势完毕，他手臂一挥，长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刺向咫尺之外的狂刀。 狂刀微微侧身，想要躲过这一剑，然而就是在他侧身的瞬间，一道金光自他的背后亮起，三尺长剑凭空而出，携着锋锐之气，朝他的后背心刺来。 狂刀冷哼一声，抬起脚重重地在地上一跺，护体罡气展开，硬抗下这有偷袭之嫌的一剑。 来自背后的剑锋撞在狂刀的护体罡气上，并未突破防御，而后便一闪即退。 狂刀看了看出现在南宫圣背后的南宫贤，对方面色平静，仿佛刚刚递出偷袭一剑的人不是自己。 也就是在狂刀抵挡南宫贤一剑而心神有所松懈的功夫，南宫圣头顶浮现出一部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古书虚影。 古书虚影出现的同时，孔圣峰轻轻震动了一下，狂刀抬头，就见孔圣峰之巅，一道金光垂下，化作一层薄如蝉翼的光幕，将孔圣峰笼罩。 浩然天罡，千年前由孔圣人亲手布下的大阵，儒家宗门虽然几经迁移，但这座号称天下第一防御的大阵却一直都像现在这样，与儒家历经沉浮而不倒！ 狂刀看着这道遮天蔽日的金色光柱，眼中掠过一抹狂热之色，他舔了舔嘴唇，不由地握紧了刀柄。 “你想从我的手里拿东西，就先破了这浩然天罡大阵吧！”南宫圣冷笑一声，与南宫贤后退两步，躲进浩然天罡的笼罩范围内，用嘲讽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狂刀。 狂刀不以为然地笑笑，自信道：“如果我能破呢？” “笑话！你以为你是谁？当今天下，除非是四境绝顶高手，或是超过三位世家三境强者手持神兵拼力攻伐，否则无人能破浩然天罡！”南宫贤自信满满。 狂刀点了点头，两眼中的狂热之色逐渐加深，就见他深吸一口气，由单手握刀改为双手握刀。 并且，他抬起一条腿，白色麻鞋在地上重重地一踩。 大地震颤间，狂刀抬起另一条腿，作登天之势，一脚踩在半空中。 紧接着，狂刀发足狂奔，每抬起一步，身形就拔高数丈，在这个过程中，墨家恶夜与其说是被他双手握着，不如说是提着，就那么垂在身前，仿佛有千钧之重。 八步之后，南宫圣与南宫贤抬头已经看不到狂刀，只看见星光点点间的一抹白色。 第九步迈出，狂刀消失。 与此同时，南宫圣与南宫贤心中同时一惊，后者还好，只是下意识地释放出了浩然正气，但南宫圣脑后的古书虚影却释放出无量金光，不断翻动，神兵有灵，这是感应到了危险才会出现的情况！ “哗啦哗啦……” 就好像一个读书人在翻书，却一下子心浮气躁地越翻越快一般！ 心中惊慌的南宫圣连忙释放神念，方圆数里内的一切情况尽收眼底，他看到轻风吹拂下一棵狗尾草在缓缓地摇动，看到一只野兔眯缝着眼睛左顾右盼，看到一颗小沙粒缓缓滚动着…… 然而，忽然间，狂风大起，狗尾草“咔嚓”一声脆响，断为两半，野兔惊慌失措地炸了毛，跳进了草丛里，而那颗小沙粒，则慢慢变为尘土。 抬头，一道月白色身影自高天出现，仿佛从遥远的虚空中破出来一般，突兀地降临！ 而后，悍然下落！ 半空中，狂刀双手高举手里的墨家至尊武器，这柄不知是由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怪刀，刀锋并没有多利，但却像是一个巨大容器一般，可以容纳的下自己丹田中的一半内力。 刀锋刺目，斜向下劈来，带着无尽的杀意，和开天辟地般的霸气，砸向了浩然天罡大阵！ “轰隆隆……”半空中仿佛有雷声轰鸣，可以看到，孔圣峰正中央的天穹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气旋，气旋缓缓转动间，方圆十里内的天地元气全部聚拢了过来，压得人仿佛要喘不过气。 孔圣峰书院门口，南宫圣浑身颤抖，在他的脑后，五经之《礼》“哗啦哗啦”地连续翻动着，拼力地化解大阵受到的冲撞力，而南宫贤则在狂刀携斩天之势坠下来之前就将双手放在了兄长的肩头，为其输送着内力。 但就算如此，南宫圣还是嘴角溢血，他单薄的身体，就算是承受浩然天罡大阵所倾斜下来的余劲，也还是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半空中，施展了类似于当初莫暗风“九步踏天”绝学的狂刀正托着已经插入浩然天罡大阵一半的长刀，缓缓下压。 刀锋每往下压一寸，狂刀就会感觉更加吃力，因为他此刻劈斩的，不是铁甲，不是rou体，而是浓稠的如同浆糊一般的天地元气！反震之力不断从刀上传来，震的他嘴角溢血。 以一己之力硬撼浩然天罡，在大齐立国四十年来，只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是二十年前无道散人道法初成，挑战那时十一家的所有高手，南宫圣与南宫贤避战不出，无道散人大怒之下，一把撕开浩然天罡障壁，将两人收拾了一顿后扬长而去。 第二次是一个多月前，无道散人与南宫圣相互争斗，硬生生以四境法相将大阵撑开。 第三次，则是现在！ 当初的无道散人号称“天下第一”，在境界上远超南宫圣，与创立诸子百家的先代大贤们是同一境界，因此可以硬破大阵，但狂刀却不是在这个境界！ 他不过是个半步四境，充其量也就是当初莫暗风那个境界，虽然在这一点上高出南宫圣半筹，但后者是儒家掌门，身负神兵，占据地利人和，完全可以拉平在境界上的差距。 狂刀很清楚，自己什么都没有，所倚仗的，不过是手中之刀！ 他是刀客，刀客这一生，信奉的也就只有手中之刀。 而对狂刀这样志在武道顶峰的人来说，刀不仅仅用来杀人，还要用来遇山开山，遇水断水，用来斩断一切阻挡自己的东西，就算是号称绝世防御的浩然天罡，就算是圣人布下的手笔，他也要试一试！ “开！”他咽下嗓子里的半口血，一声大喝，仿佛用尽了前半生以来，握刀的所有力气。 “咔嚓……”一道细微的裂痕，自眼前出现，那金色的光幕应声而裂。 这一次，南宫圣补不起这道缝隙了。 “咔嚓咔嚓……” “噼里啪啦……” 就如同一串串爆竹般，大阵上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自上而下，轰然而开！ 天摇地动间，南宫圣受到莫大的反噬力量，一下子瘫软在地。 与此同时，孔圣峰后山，一个被浓郁黑气包裹的消瘦身影立于虚空中，正出神地遥望着不远处的那片竹林。 竹林深处，一座木制的三层楼阁若隐若现，带着一丝古老与陈旧的气息。 顾君华一眼就看到了春秋阁楼壁上有一处翻新的痕迹，那是一个大洞，是当初自己撞出来的。 他不由地摸了摸脑袋，那里有一道伤疤，几个月来，他受过酷刑，挨过刀剑，中过剧毒，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好利索了，但唯有脑袋上的这个疤，总也不见好。 他怔怔出神，仿佛回到了自己一头撞到楼壁上的那一刻。 “小子，你还走不走了？本龙还没恢复，你再不进去，咱可要掉下去了，不骗你。”顾君华正独自伤感间，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自心底响起。 “走。”顾君华尽管很想教训一下这条不识趣的蠢龙，但眼下正事要紧，便也敛去了怀旧伤感的心思，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趁着浩然天罡大阵破碎的这个间隙，登上了孔圣峰的后山。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就如同当初自己大闹孔圣峰之后，再从破碎的浩然天罡大阵里逃出去一样。 顾君华来到春秋阁前，先是左右瞧了瞧，确定四周无人之后，他一推门，走了进去。 孔圣峰山脚下，南宫圣昏死过去，南宫贤看着缓缓朝这边走来的狂刀，咬牙冲了上去。 二人战在一处，兵器相交的声音响彻了半个孔圣峰书院。 此时此刻，整座孔圣峰，除了几个教书老先生之外，便只剩下一些刚参加完秋试而从大齐各地被送到书院读书的年轻书生，所有的书圣剑士都在五天前被调去了固城。 偌大的儒家宗门，面对外敌入侵，除却南宫贤之外，竟然在掌门倒下之后，再无一个能战之人。 顾君华踏着台阶，一步一步从一楼走到二楼，又来到三楼。 怀中的《易》发出道道金光，这是神兵共鸣的结果。 春秋阁三楼，摆放着儒家所有的神兵。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那扇仅容一人弯腰而入的小门推开，一步踏了进去。 而后他看到了一个此生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那人着一袭紫裙，静静地坐在地上，长发披肩，安静的如同门口那尊孔子泥塑，但身上却散发出若隐若现的强烈气势，仿佛在苦苦压制，却压不住一般。 “你走吧。”南宫雅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 顾君华一下子感觉口里干涩，良久之后，他开口道：“你知道我要来？” 南宫雅摇了摇头。 而后声音幽幽：“我是《春秋》的掌经人，《春秋》生于孔圣之手，也生于圣工，我不会把圣工给你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顾君华的犹豫，南宫雅抬起了胳膊，就见她的掌心里捧着一只一尺长、五寸宽的紫檀木匣子，木匣不断震荡，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边飞出来一般，顾君华知道，那匣子里放着的应该就是狂刀想要的东西。 “你有苦衷，我不怪你，但你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南宫雅的声音中不含有一丝感情，她的话音还未落下，披肩的长发已经根根飞扬而起。 顾君华咬了咬牙，知道自己这个曾经的小师妹说的是真话。 他很想退，但却忽然想到了自己那已经跌落境界的师父，想到了跟在齐枭身旁的齐风，想到了自己十六年来被蒙在鼓里的冤屈…… 最后，他想到了曾经在玉锁中看到的，一具具倒下来的尸体。 顾君华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往前踏出一步。 也就是在这一刻，紫檀木匣子“砰”地一声裂开，一柄匕首一样的短刀一闪而没，快的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下子插入顾君华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