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话 食神（二）
甫一进门，我便像阵风一样冲到卧房门口，“乒乒乓乓”一通猛敲，硬生生将早已睡下的胡沁薇闹腾了起来。 穿着一身小熊睡衣的短发萝莉脸小美妞迷迷瞪瞪打开门，朝客室内瞟了一眼，登时醒过神来，一脸讶然地看着我，道：“唐双喜，大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疯？这回可算是活出息了，敢带男人回家，只是……你好歹也挑一挑啊，这个这么老……” 靠，这女人果然是我的好姐妹，脑子里装的净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一把将她的头按进怀里捂嘴不迭，一面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嘘，嘘……胡jiejie，你行行好，这老头怀里揣着十五万呢，你可不能把事情给我搞砸了！详细情况等有空我再跟你慢慢解释，总之，现在我得做几道菜取悦一下他，需要你的帮忙。” ”呜呜呜……”胡沁薇被我闷得透不过气来，又挣脱不得，只能在我怀里猛点头。我这才放开她，顺手拿出一摞餐牌，谄媚地对屠味笑道：“屠大师，小的驽钝，也不知道您打算用哪几道菜来试炼我。这是我们10号私房菜馆的餐单，自然入不了您的法眼，要不，您勉为其难瞧上一瞧，给小的们一个指示？” 屠味端坐在沙发里，气势十足地从我手中接过餐牌，指指戳戳在上面胡乱勾了几下，复又扔还给我，整个过程中，始终惜字如金，缄口不言。 妈的，要依着老娘的脾气，早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了，可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审时度势，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是万般无奈好吗？ 我冲屠味笑了一笑。唯唯诺诺地倒退着进了厨房。 “这是……什么啊？！” 胡沁薇劈手从我这里夺过餐牌，一看之下，竟是满面不解。 “敲虾水炒蛋、紫菜蛋饼、番茄蛋花汤……这位屠大师跟鸡蛋到底有什么恩怨。用得着这么咬着不松口吗？” 我动作利索地从冰箱里取出食材，白了她一眼。洋洋自得地道：“你懂什么？这才是真正地老饕！做饭这种事，食材和步骤越简单，就越能体现厨师的功底。人家可是上一届‘厨王争霸赛’的冠军，怎可能像那些普通食客，尽拣着好菜点？那种境界，不是你我这种小角色能理解的！” 说话间，司徒厉也跟了过来。软塌塌地靠在厨房的门上，幽幽道：“其实，也不尽然……我师叔他……他牙口不好……” 胡沁薇的喉头明显哽了一下，一边帮我打蛋，一边扭过头去问道：“喂，这件事到底靠谱不靠谱啊？你师叔看起来总有六、七十岁了，身子骨也算不上朗健，怎么会深夜跑来找双喜试菜？我说，这事儿该不会是一个圈套吧？” “胡扯！”眼线君小心翼翼地朝外边探了探，气愤愤地道。“我师叔一向行的正坐得直，岂容你恶意诋毁？他老人家在锦城开了一家‘龙腾酒楼’，名头大得很，正是这次厨师比赛的承办方。他凡事亲力亲为。每天都留在酒楼里处理各样繁杂事务，直到打烊方才离开，可不就只能拖延到现在？唐双喜，我可警告你，这次为了帮你，小爷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求得师叔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自己蠢，把握不住，可怪不了我！” 我不耐烦地扭头啐了他一口，道：“你知道这事儿重要，就该早早地有多远滚多远，一直在这唠唠叨叨的，你是嫌自己还不够讨厌吗？”嘴里骂着，手中却不敢停下。 毫无疑问，屠味点的这三样小菜，算是我平常打理生意时最少涉及的菜品。它们是家常菜，用料单一，工序也并不繁复，寻常人平日里在家吃得够多了，好容易觅着一间私房菜馆，谁耐烦尝这些？一来二去，我的技艺就未免有些生疏。若是在平日，或许混混也就过去了，可此番牵连着十五万大洋，我怎敢胡来？ 司徒厉被我抢白了一顿，又不好当着一向尊崇有加的长辈跟我理论，只得悻悻然飘出去，陪在屠味身边，不时替他斟茶倒水，极尽狗腿之能事。 片刻之后，大功告成，我将三样小菜用托盘端出，诚惶诚恐地摆放在餐桌上，转头招呼道：“屠大师，菜我做好了，请您来尝尝合不合心意？” 三道以鸡蛋为主料的菜品盛在白瓷盘中，敲虾水炒蛋莹白透光鲜香四溢；紫菜蛋饼中加了菜脯，金黄之中渗出一点绿意，引人食指大动；至于那番茄蛋花汤，更是色泽鲜亮热气腾腾。 我快步跑进厨房里，斟了一杯热茶，笑着对屠味道：“这是经常来我这儿吃饭的熟客送的‘太平猴魁’，甘醇明净，用来佐餐是最适合的，您试试？” 屠味口中“唔”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在桌前坐下，擎起我特意准备的乌木镶银筷子，拣了一小块炒蛋，细细咀嚼，眉头一皱，道：“淡！” “淡？不会吧，我出锅之前明明……”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正待分辨，他却早已将注意力转移到紫菜蛋饼上：“腥！” “这怎么可能呢，我……” 屠味横了我一眼，舀了一勺汤送进口里，不上一秒，又快速地吐了出来：“烫……” 我：“……” 你们评评理，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这老头，摆明了是来搅局找我麻烦的，我唐双喜纵横厨坛三年有余，也算是大风大浪里闯出来的，做的菜有那么不堪吗？ 屠味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严肃得仿佛随时都会大发雷霆，沉吟半晌，抬头怒气冲冲地对司徒厉道：“炒！” 我简直弄不懂他了，赶紧扯住眼线君的袖子急吼吼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厉耷拉着眼皮，怜悯地摇了摇头：“我师叔说，你要是他酒楼的厨师，上班第一天就会被他炒鱿鱼……” 你大爷的，老娘真的生——气——了！ 我一把夺过屠味手中的茶杯，往餐桌上一顿，指着他的脸劈头就是一通乱骂：“喝喝喝，喝什么喝？老娘的好茶，可不是为了孝敬你的！老头儿，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娘给你两份薄面，你倒上赶着拿乔作势，你哪个山头的啊？那狗屁厨师比赛我还就不参加了，你咬我啊，咬我啊！” 司徒厉被我这番发作吓得魂儿都要没了，一把抱住我的腰使劲往后拖，陪着笑对屠味道：“师叔，师叔……唐双喜这人脑子有问题，您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她计较，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呀！” 屠味慢吞吞地搁下筷子站起身来，缓缓将手伸进西装里，仿佛要掏摸什么东西出来。 我余怒未消，一面兀自挣扎，一面指着他道：“你要干嘛，想拿武器杀人灭口哇？老娘也不是吃素的，胡沁薇，快去把我的扳手拿出来！” “给！” 屠味根本视我如无物，径直掏出来一块精致的檀木牌子，递到司徒厉手里，没忘记痛心疾首地往他脸上点了两点。 ”唐双喜，还不快磕头谢恩，我师叔把请柬给你了！”司徒厉朝手中的东西瞄了一眼，立刻喜形于色，松开了我。 什么情况？ 我莫名其妙地接过他手中的牌子。散发着檀香味的木头上，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第六届“厨王争霸赛”邀请函。 ……人生真是太刺激、太让人意外了，方才这老头分明对我做的菜诸多挑剔，怎么一转过背，我竟瞬间从地狱升上天堂？ “好自为之！”屠味看着我的脸，终于说出了今晚字数最多的一句话，回身朝门外走去，司徒厉慌忙跟上去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我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以“咆哮帝”的姿态抓住胡沁薇的肩膀猛烈摇晃，口中大吼道：“啊哈哈，我中了，我中了！只要能参加比赛，那十五万可就有着落了！胡jiejie，你说当天我穿什么衣服去好？要不要准备晚礼服啊！” 胡沁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