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话 往事
“可是师哥，缇月真的好饿好饿呀！”半靠在床头的男孩子干脆撒起了娇。真是奇了怪了，平常若有一个十**岁的男的胆敢在我面前撒娇，我非一巴掌扇过去不可，然而现在，我怎么就觉得这件事由缇月做出来是那么自然，一点也不令人讨厌？ 司徒厉毫不客气地甩过去一记眼刀：“你应当知道我的脾气，我决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两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吗？不要啰嗦了，给我好好歇息一会儿，我会拜托唐双喜给你熬粥，饿不死你的！” 哟哟哟，这就摆上师兄的架子来了，好大的官威啊！ 我鄙夷地瞟他一眼，扭头软声对缇月道：“别担心，你既然喝过我煲的汤，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我一定会把白粥熬出rou的味道的！” “真的？”缇月星星眼。 “那还有假？你就瞧好吧！先乖乖休息，晚餐我会亲自送过来的。”说完，朝胡沁薇歪了歪头，转身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我端着一大碗煮好的砂锅粥，再次去到了隔壁。 其时，司徒厉正在浴室里不知捣鼓什么，缇月那孩子饿得都快虚脱了，躺倒在床上直拿眼睛瞅我，可怜巴巴地问道：“双喜jiejie，真的只有白粥哇？” 我在他的床头坐下来，舀了一勺粥在他鼻子下面晃了晃，笑嘻嘻道：“怎么样，香吗？” 缇月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好香，这是白粥？jiejie，你是怎么弄的啊！” “这是商业秘密，我可不能告诉你，你只管乖乖的吃下去就行了。等你养好了伤。过两天你想吃什么都行，好不好？”我跟哄小孩子似的轻声软语说完这句话，轻轻吹了吹手里的粥。喂进他嘴里。 你们都嫌弃我粗鲁暴戾毫无女人味，其实，我可是很有贤妻良母的天分的！ “唔。好好吃啊，双喜jiejie你真厉害！”缇月一口将嘴里的白粥吞了下去。随即眼巴巴地盯着我手里的碗。 这小孩，昏睡两年，当真是饿坏了…… 我一边喂他，一边像个事妈一样唠叨：“你吃慢一点，锅里还有很多，这样囫囵吞枣，能尝出什么滋味？你又不是猪八戒！要是待会儿呛着了。你那个师哥非吃了我不可！” “不会的，我……” 缇月正要说话，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长得有点面熟的陌生男人闯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挡在床前，大声喝问道：“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那人死死盯着我，仿佛我是个怪物，过了好半天，才突然道：“唐双喜。我早说了你脑子有问题，你还不承认！” 我吓得更厉害了。他……他是司徒厉？！好端端的干嘛把眼线给洗掉，我都认不出来了！ 不等我发声，床上的缇月早就咯咯地笑了出来：“师哥。我刚才醒过来的时候就想说，一晃神就忘了。咱俩打赌，不是说输的那个要画三天眼线么？你不会是这两年都一直画着吧？” 什……什么？司徒厉那起码有五毫米宽的眼线，是因为打赌打输了？ 我茫然看向缇月，后者笑得气都喘不匀了：“说起来，我都忘了和师哥是为什么打赌了，反正最后，他输得一塌糊涂，只能依规矩画上了眼线。说好了要画三天，可是，才到第二天，摄魄就来了茅山，我受了伤……” 我不得不说，司徒厉的长相虽然不是我的菜，但洗掉眼线之后，他还真算的上是清秀俊逸的小哥一枚。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缇月的脸，低声缓缓地道：“赌约还没有完成，你不醒过来，我又怎么敢洗掉它？” 嘿嘿嘿，这里面八成有故事啊！司徒厉这家伙嘴巴紧得很，我是指望不上他了，只能把缇月这里当做突破口，当务之急，得快点想办法把司徒厉这家伙赶出去才是。 我想了想，抬头对他道：“你吃晚饭了吗，肚子饿不饿？” 他摇了摇头。 “既这样，你去我家吃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你说真的？”他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似乎不相信我会这么好心。 “哎呀！”我长叹一声，“在你心里，我的形象到底是有多不堪啊？是，没错，我的确是很讨厌你，可是，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哇。这几天，你忙着炼丹药，一定累坏了，就算是看在缇月的面子上，我也不能对你置之不理，你说是不是？快去吧，厨房的炉子上有一锅汤，看时间应该差不过煲好了，你让沁薇先把它端下来，顺便也让她看看你的新形象，我喂缇月吃完饭就过去。”说着，还真诚地点了点头。 他半信半疑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抵不过饥饿的攻击，“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我不动声色地舀起一勺粥，装作不经意地道：“缇月，你师兄对你可真好，在你昏迷期间，他带着你走遍大江南北，为了挣钱，想了各种法子，连酒吧的调酒师都当过！这段时间说长虽然不长，但两年如一日，从无更改，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缇月咬了咬嘴唇，推开了我拿着汤勺的手。 我故作不解：“怎么了？” “双喜jiejie，你说的没错，师哥的确是对我很好。我们俩都是自小在茅山上长大的，厉师哥是因为幼年身体不好，他父母怕养不活，特意将他送上山，而我……我是掌门捡回来的弃儿。我们俩虽然入了师门，却算不得道士，只是……” “是不是就跟少林的俗家弟子一个道理，可以结婚生子，也没有硬性规定必须茹素？”我问道。 “对！”他点了点头，“山上的所有师兄弟，对我都非常好，很疼我。我自小就喜欢跟着师哥在后山到处跑，到处玩，习惯了什么事都依赖他，法术也不耐烦好好练，到现在，连个举火术都用不好。后来……” 他突然停住了口，我隐约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事会十分震撼，当下也不敢打断他，只能在一旁静静地候着。 隔了一会儿，他小声道：“双喜jiejie，你一直都很照顾我，你的好，缇月都明白的。有些事情，我不想瞒你，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得了。” 我尽量轻描淡写道：“没关系，你说就是了，我心脏大得很。” “我……长年累月和师哥相处，渐渐的，居然对他产生了另一种感情。” “你是说……”我的娘啊，这个话题实在太劲爆了！我……我需要冷静一下…… 缇月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点点头：“嗯，对，我的意思是说，我喜欢上了师哥。这种事，别说在茅山了，就算是一般的普罗大众，也未必能接受。一开始，我自己也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可是时间长了，它就变得越来越确定。摄魄来茅山兴风作浪的前一天，我和厉师哥打了个赌，具体内容我真的不记得了，反正最后明明输的是我，师哥却把眼线画在了自己的脸上。我心里感动的不得了，一冲动，就约了师哥第二天在后山见面，我想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他。” 说到这里，缇月的眼中腾起一丝水雾。 “他……”我不敢贸然发问，只得怔怔地望着他。 “那天，师哥如约来了，我也把自己的心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可是，厉师哥他……当场就拒绝了我。他说，在他心里，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弟弟，没有别的想法。说到最后，他越来越尴尬，竟然把我扔在了后山，自己跑走了！我心里难受，一个人在山上盘桓了许久，接着，就遇上了前来滋事的摄魄……” 直到这时，我才算是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了解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司徒厉心心念念想尽各种方法一定要救缇月，怪不得他每天都画着眼线，原来，他心里一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包袱啊！ “双喜jiejie，这件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再去问师哥。已经过了两年了，我……我不想他为了这些往事而不开心。”缇月不安地看着我，双眼慌张地不断闪烁。 我低低应了一声：“放心吧，我虽然很八婆，也还分得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先把饭吃了吧。” “啊——” 话音未落，从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那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这也不奇怪，我们这栋居民楼中居住的，原本就大多数都是老年人。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万一有个什么突发事件，就肯定比年轻人来得更加麻烦。 我扒在窗户上往下看了看，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便急吼吼地把粥碗往床头柜上一搁，对缇月道：“你等一会儿，我下去瞧瞧出了什么事。”然后，立即撒腿就往外跑。 刚冲出门，就看见司徒厉和胡沁薇也正从我家掠出，我们来不及说什么，非常默契地“蹬蹬蹬”踩着台阶冲下楼，借着路灯光，我们看见离居民楼门口不远的合欢树下，住我家楼上的彭老太正跌坐在地上，口中不断发出哀叫声。 这是怎么了？彭老太身子骨一向硬朗，比我还要健康，这是突然犯了病，还是摔着了？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蹲在她身边，问道：”彭奶奶，你没事吧？” 她说不出话，嗓子里发出干燥沙哑的呻吟，伸出右手，指向前方两点钟的方向。 那里，静静地停着一辆双层大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