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阿哥和他的福晋

    梦萝早与秦嬷嬷说了三月之期的事。她那日与九阿哥在床第之间，紧要关头居然奋而推拒，亮出早先从太医口中诱得的“医嘱”。原本太医只说一月内要禁房事，可梦萝紧张兮兮地刨根究底。依她现代了解到的知识，流产后过快怀孕很容易造成习惯性流产，所以翻过来倒过去地追问不休，绕得太医乖乖承认一年之内都不利妊娠。顺着这由头，梦萝本想讨一道一年之期的护身符，左右她这身躯才十几岁大，过早怀孕生子终是不免凶险。可太医信誓旦旦地说，调养三月后检查无碍，便可用良方防止受孕。梦萝心下暗恨，那太医还一脸讨赏的自得之色，真让她咬碎了一口银牙。这年代的女人，哪个会跟她似的生怕与老公圆房？所以即使梦萝有千万不甘，也只得忍气吞声，逼着太医写下了三月内同房不利子嗣的医案。

    那天九阿哥走后，梦萝便觑机向秦嬷嬷交待，让她安排以后陪宿的事情。秦嬷嬷苦着脸劝了半天，终是因已报过九爷而作罢。

    如今九阿哥眼瞅着要留宿上房，秦嬷嬷便一早安排了姿儿在东厢伺候。纵然她有千般不愿，该照规矩行事的时候，这老婆子还是半分都不会马虎的。

    梦萝看着九阿哥往东厢去的修长背影，想到他那日的温存，忽就羞恼起来。压不下心头那股没来由地丝丝烦乱，梦萝生留着喜儿替她多做了半个时辰的按摩，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修形美体自立自强的美好憧憬上。直到梦萝昏然睡去，喜儿才苦着脸收回几近抽搐的手臂，哀叹连声地爬回去睡觉。

    一早天不亮，梦萝就从清凉舒爽的凉席上爬起来，任劳任怨地尽她嫡福晋的本份。去库房调整了九爷昨夜添减的几样奠仪，又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顺儿好一番折腾。早饭九爷一个人在东厢用了，梦萝倒乐得自己埋头苦吃，哈皮地多塞了三碗豆花两根油条和一只流沙包。

    睡得晚，起得早，梦萝在轿中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路边早起的小贩搅着大锅倾着铜壶，升腾起阵阵白雾。不时可见光着膀子的苦力抹了嘴结了账伸着懒腰匆匆而去，三五相邀催促着早些上工。偶尔过一条偏僻的巷口，可见褴褛的乞儿摊着四肢互相交叠，听不到噼啪拍蚊子的声音，却瞧得出错拍到别人身上惹起的争执。

    转到开阔处，依稀入梦，隐见远处海子边绿杨下，悠游体面的架鸟闲谈者，也有似现代公园里打拳健身的场景。那低低坐着的一排垂钓者，如老僧入定，偶一提杆，便得一尾，装入水边悬着的竹篓，再穿了半截蚯蚓投入水中。

    “咔嗒”，轿身一晃，轻顿在地。梦萝从小寐中惊醒，顺儿早已从外面掀了轿帘，探手进来要扶她下轿。顺儿也是她的陪嫁丫鬟，性子比喜儿沉稳得多，隐隐倒有些随了秦嬷嬷的架式。今日头回出门，梦萝不敢大意，便舍了喜儿，只带顺儿出行。明面上还说成是体恤恩典，念在喜儿伺候主子睡得晚，特地赏她半天假，免了她早起之苦。

    梦萝躬身迈步，凑近了顺儿时，只听她小声在自已耳边说道：“三福晋的轿子在前面。”

    梦萝侧眼相询，见顺儿虽然不再言语，脸上却颇有喜色，便知这三福晋与自己恐怕关系算得上亲近。

    思及此，梦萝一手搭上顺儿，款款落轿，抬眼往前看去。前面不远处，一个与自己带着三分相似的女子也正下得轿来，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

    看来那便是三福晋了。想到八福晋对自己的亲厚，梦萝便觉得，那三福晋八成与八福晋一般，是自己的手帕交。嗯，那种熟悉感……没准还是亲戚呢。

    正要上前，余光瞧见九阿哥下马向自己走来，梦萝便赶忙低了头，静静地等着。

    待九阿哥近前，梦萝双腿略屈，一双小手搭在左膝上，右腿向后略退半步，口中道：“爷。”还没待蹲低身子，便已被九阿哥一把扶住，揽了她一起向前走去。

    其实梦萝心里头，对这行礼的事情，还真是没底。以前电视上瞧着，不过是一甩帕子一屈腿，口道“请XX安”或者“XX吉祥”。可这一朝穿越，她才发现古人订的礼数可从不会那么简单。对着镜子偷偷地练，好容易把见过的礼节都学了个似模似样，可在何处用何礼，对她来说，还真是个挑战。

    前面三贝勒早已站在三福晋身旁，笑望着九阿哥夫妻近前。九阿哥拢手鞠躬，梦萝硬着头皮照刚才的样子行顶膝礼：“三哥、三嫂。”

    施礼时，梦萝想着古代女人规矩大，不敢直视三贝勒，便大大方方向三福晋望去。三福晋依样还礼，旁边的三贝勒也鞠躬还礼。瞧着大家表现都还正常，梦萝总算小小地放了心，估摸着礼数上应该没出什么纰漏。

    那边两个男人寒喧了两句，这边三福晋便一直盯着梦萝，眼里带着nongnong的姐妹之情，似关切、似询问、似还有微微的愧色。梦萝心里暗自揣摩，该不会真的是亲戚吧？

    “九弟啊，不若我们先进去，留这两姐妹说说话吧。萱卉一直掂记着弟妹，只是不巧我家二格格也病着，缠她额娘缠得紧，这才一直没能过府探望，成天介跟我念叨呢。”

    三贝勒的声音听起来斯文沉稳，梦萝趁机送上感激的注目礼，其实是借机打量，免得以后认不出来。果然是人如其声，三贝勒明显比九阿哥老成，应该也不到三十岁，一脸文雅之气。

    在古代，女人盯着男子看，会被认为是水性杨花，虽然有可能满人没这些讲究，但梦萝既是穿到了皇家，自也懂得诸般避讳，万事小心，保命为上。所以快迅地印下三贝勒的轮廓，梦萝马上把期待的目光转向自家爷。

    “也好。”九阿哥收到梦萝目光中的信息，嘴角微弯，应下了。

    见九阿哥和三贝勒先行一步进了王府大门，梦萝不禁有点心虚。现在知道了三福晋叫萱卉，与自己肯定是有姐妹之谊，家里有孩子，估计年岁不大，是个女儿。嗯，刚才貌似说是病了，那就从这开始打开话头吧，称呼上，叫三嫂总是没错的。

    “梦萝，你……身子可大好了？”没等梦萝盘算完，这边三福晋已经把上了她的手臂，亲切之态尽现。

    “三嫂莫要担心，你送来那些补品，都把梦萝补胖了。倒是小侄女，身子可好些了？”梦萝管了家，自是知道这些往来账目。她那一场病，各家多少都有所表示，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从这方面入手，查探亲疏。眼下出了门，才有些后悔。看来外头的人际关系这方面，得早早入手打探了，不然哪天露了马脚，若真犯了忌讳，她这美丽的头颅可要跟那白璧柔滑的粉颈分了家。听到三嫂来问，她连忙反手一握，亲切地岔开话题，引着三福晋多说些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