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战先乱
永历没想到郎廷佐会派田家兴来做使者，不过想想此人能说会道，倒也是不错的一个使者。而田家兴本来有一肚子得说辞来迷惑对方，可是当他见到大明皇帝后，发现眼前这位皇帝竟然是自己的故人，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说不出了，毕竟自己与对方曾经称兄道弟，还能不了解自己吗？ 田家兴知道自己这次没有完成使命，总督大人的计策肯定是被对方识破了，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带话给郎廷佐，限他半天之内答复是否投降，否则即将攻城。 还有一件事，田家兴很伤脑筋，就是城外的大明皇帝竟然是自己的好友“秦老板”，如果此事被郎廷佐知道，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以为自己是对方的眼线，与所谓的“秦老板”合谋欺骗他。 田家兴坐在轿中，在回城的路上，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要告诉郎廷佐，否则在总督大人的盛怒之下，自己有可能就是小命不保了。 江宁城南总督府内，郎廷佐正在中堂内走来走去，虽然已经是数九寒天，但是郎廷佐仍然觉得很热，反正此时也没有外人，便脱去了外衣，走到门口，让屋外吹进来的寒风清醒自己。 这时候，有人启禀田家兴回来了，郎廷佐连忙让人请他进来。 对于田家兴，在这江宁城内恐怕是郎廷佐最信任的人，如果不是田家兴不愿为官，郎廷佐早就为他谋个一官半职了。 田家兴见到郎廷佐，没等躬身问好，郎廷佐就疾走过去，抓住田家兴的手腕，急切地问道：“师爷，‘叛军’怎么回复的？” “这——”田家兴苦着一张脸，结巴了半天，才说道：“总督大人，小的有辱使命，‘叛军’知道我是使者后，开始根本不愿见我，还声称明日一早便攻城。后来凭我苦苦相求，他们的首领才同意见我，当我说明了来意，他却答复我，只限半日，也就是到晚上，必须给他答复是否投降献城，否则就屠城！” 田家兴添油加醋篡改了一遍，说完跪在地下，哭泣道：“总督大人，是小的无能啊，他们打着‘前明’的旗号，做的却是强盗行径，明日就要攻城，还请大人早作打算啊！” 也是郎廷佐早就预料到会如此，伸手将田家兴扶起来，而后苦笑几声，继而叹道：“哎，当年我对郑成功用过‘缓兵之计’，今日还想再用一次，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再上当，看来这次我们是凶多吉少啦！” “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田家兴说道。 “哦，你说吧。”郎廷佐点头道。 田家兴看看旁边没人，小声说道：“有道是：进一步山穷水尽，退一步海阔天空。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年洪承畴、吴三桂在情急之时，不都做出选择了吗？大人您也可以——” “嗯？你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郎廷佐气道。 “唉，大人咱们不如先降了，然后等朝廷的援军来到，我们在‘反正’如何？”田家兴小心翼翼地说道。 “闭嘴！”郎廷佐大喝一声，继续道：“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怕了苦了城中的百姓，再说如今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叛军’人马也不过数万人，以城中的兵力守个月余没有问题，足以支撑到北方的援军南下。” 听到郎廷佐这么说，田家兴也不好多言，只好悻悻地提出告辞，郎廷佐也不多留，让他走了。 田家兴走后，郎廷佐马上让人拿来官服，召集了江宁城内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而后头前领着，一大群人往西门而去。 此时江宁城已经被明军包围，四面各扎下一个大营，将江宁围困起来。据郎廷佐派人探听到的情况，“叛军”很奇怪地并没有禁止百姓通行，甚至连进城都不阻拦，只是搜搜身罢了。 不过这更让郎廷佐疑心对方有什么图谋，所以除了米面等物品外，一律不许进城。等到郎廷佐率领官员们到达城门后，发现大批的百姓正聚集在城门口，准备天明出城。郎廷佐心想，如果百姓都出城了，那么城中的壮丁就少了，谁帮自己守城，于是干脆下令，从今夜起江宁各城门禁止任何人通行。 百姓们知道要打仗了，害怕伤及无辜，本来开始的时候担心出城后，城外的军队会为难自己，后来却听说城外的是“明军“，带人和气，并且不禁止通行，所以纷纷携家带口准备出城以避战火。 当听到官府的衙役宣布明日开始四门紧闭，江宁城内外交通断绝的时候，百姓们便开始议论纷纷，责问官府为什么要断绝生路，让他们困死在城中。面对百姓的责问，平时作威作福的衙役们，也懒得解释，反而举起“杀威棒”开始一顿猛揍，想要把百姓从城门附近驱赶走。 可就在衙役们殴打百姓的时候，混乱中，忽然有两个衙役被刺死，这下开始大乱了，衙役们以为百姓要“造~反”，扔了棍子，抽出腰刀，就向身旁慌乱的百姓砍去。 这些衙役都是江宁府和江宁县的衙役，现在被郎廷佐派到各处维持治安，西门有大约三十几个衙役，人数并不多。在他们追砍百姓的时候，突然从小巷里窜出一伙人，手持刀枪，头蒙黑布，拦住衙役们，冲上去一阵砍杀，片刻之后，三十几个衙役一个不剩，全部死光。 郎廷佐得到这个消息以后，马上想到城内肯定有“叛军”的同党趁势作乱，于是下令江宁知府和知县，派人进行全城大搜捕，人手不够，又调了一千绿营兵协助。 如狼似虎的大兵挨家挨户搜查，不论怎么查，怎么找，都是一无所获，但为了交差，凡是他们认为是“叛军”同党的全部抓起来。搜查的时候，这些绿营兵开始趁火打劫，抢东西，调戏女人，稍有不满，轻则绑起来，定成“叛军”同党，有的甚至直接“正法”。 一时间，整个江宁城内鸡飞狗跳，呼号惨叫，哭爹喊娘。经过一夜的搜捕，衙役和绿营兵们“满载而归”，除了不能示人的东西，他们还捕获了一千多“叛军”同党，老的小的被用绳子绑在手上，排成一条一里来地的长串，然后被他们牵着去向郎廷佐请功。 郎廷佐一夜没有下城，一直在城墙上巡视，一面布置防御，查看各处的军士器械，一面与守城将官商讨如何防卫。对于夜晚城内发生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但他以为“乱世需重典”，要守住江宁，首先就得保持城内的治安，不然未战先乱，必会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早晨，城内呼喊叫骂的声音已经停止，衙役和绿营兵们押着一长串的“叛军”同党来到西门城下，听候总督郎廷佐的发落。 郎廷佐从城上往下看了看，看到不少是老人孩子，还有许多“叫花子”、杂耍艺人，心中便已知道昨晚的大搜捕，也许根本就没有抓到真正的“叛军”同党，不过要维持城内的治安，就得震慑人心，今天必须大开杀戒了。 “凡是小于十五岁，超过七十岁的都免死，其余的就地正法，不必审判了。”郎廷佐下令道。 按照总督大人的意思，也不等到午时三刻了，就在西门内不大的小广场上，每一百人为一批，纷纷被砍掉了脑袋，一个时辰后，八百多颗脑袋就被挂在了城楼上。 这些被处死的人，他们的家属原来以为家人被抓走后，掏点钱就能放出来，等到他们听说要马上被处死，纷纷来到西门，“哭爹喊娘”的央求放了他们的家人。 可是每人搭理他们，等他们哭闹的厉害了，衙役们抡起大棒，又是一顿猛揍，甚至直接打死了几个百姓。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反啦”，百姓们都红了眼睛，开始抢夺衙役和绿营兵的兵器，抢到以后，竟然开始追杀起衙役。 “反啦，反啦，这还了得！大人，他们全是叛匪，杀光他们！”一个满人副将如此对郎廷佐说道。 此时郎廷佐已然有些后悔，他知道百姓就是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如今城内民心渐失，百姓们如何还能帮助官府守城？ “不！”郎廷佐摆摆手，说道：“下令衙役和绿营撤回啦，不要再伤害百姓了，另外将城墙上的人头拿下来，给死者的家人送回去，等以后由官府出资好生安葬。” “这可不行！他们是叛贼，没扒了他们的皮就不错了，还要安葬他们？”满人副将不满地问道。 郎廷佐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样，厉声道：“你懂什么？滚一边去！” 被骂了一句，满人副将老脸一红，不敢多言，退到一边。郎廷佐不同于别的汉人官员，不说他乃是一品大员，就是他的出身也是第一代跟随努尔哈赤打天下的汉军旗的后代，到了他这一代，已经与满人没有区别了，何况他还深受朝廷的信任。 “打开府库，贴出告示，凡是上城防守的壮丁，每人每天五两银子，每天兑现一次！”郎廷佐马上又提出一项策略。 五两银子，那可是江宁城一个普通人做工三个月的工钱，一天就五两，而且每天都兑现，这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实这也是郎廷佐无奈之举，城内一共不到两万人马，却要防守偌大一个江宁城，兵力捉襟见肘，只好暂时征召民夫。 可就在江宁知县出面安抚住百姓，贴出告示，城下的百姓渐渐散去的时候。突然城外的一座小丘之上，忽然闪出十道火球，向江宁城飞来。 守城的士兵喊道：“叛军开炮啦，快躲开啊——” “轰，轰——隆”巨大的铁弹正中城墙之上，有的甚至还飞跃城墙，落进城内。 “啊——”被飞溅起的石块砸中的军士惨叫连连，没有受伤的到处乱跑，城墙上乱成了一片。 但是一轮炮击之后，并没有停止，紧接着又是一轮。这个时候，守城的清军再也不敢站在城墙上，纷纷跑下城去躲避。 从第三轮炮击开始，那些炮弹好像长了眼睛，再也没有飞过城墙，而是纷纷击中在城墙上，巨大的冲力使城墙震颤不已，砖石瓦块“稀里哗啦”地落了下来。 明军一共进行了五轮炮击，一个时辰后，又发射了五轮，而后就每一个时辰，向江宁城打出五炮，就这样从早到晚四个时辰内一共轰击了二十次。 江宁城自明初重建，城墙高大巍峨，城墙的宽度就达三丈半，高五丈。如此宽厚的城墙，一天过后，竟然被击塌了多处，地利的优势也渐渐失去。 炮击的时候，郎廷佐已经被人背着下了城墙，等傍晚，明军停止炮击后，战战兢兢地上到城墙上，城墙上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大多守城器械已被击毁。 “难道明军有红夷大炮？嗯，看威力，肯定是红夷大炮！”郎廷佐心想。 “哎——”郎廷佐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广东的那个秦老板误事啊，我向他订购的红夷大炮怎么还没送到，不然还能要‘叛军’张狂吗？” 其实郎廷佐不知道的是，城外用大炮轰江宁城的，就是那个“秦老板”。 （朋友们，第三卷还有两掌就要结束，请为我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