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活在梦里
赵清去哪儿了？ 没有人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们已经忘记了赵清这个存在，历史被篡改了，大亚联合，整个地球，甚至位面管理局都已经没有赵清的信息档案。 大亚联合凤鸣院，那古楼上，一身汉服的林静凭栏侧望。夕阳的余晖让她感到些许暖意，可是美人却有些忧愁。 她管理凤鸣院几十年，见证着这个国家的兴衰。可是，她不快乐。 林静不担心U.S的坚船利炮，也不担心日本可能的核弹战略魔法师。在所谓内行人看来，U.S和那个潜在的日本战略级魔法师都是极其难对付的角色。然而，林静却不把他们当回事。 凤鸣院隶属于位面管理局，九龙护界大阵是管理局统辖位面的标志性法术。林静作为大阵的主持人，本身实力也是非凡。就算要考虑到各种规章条例，但要收拾这些魑魅魍魉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林姐，又在发呆？”黑发小女孩调皮地笑着，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跳坐在栏杆上，歪头看着皱眉的林静，又道：“很无聊啊，jiejie，要不要统治世界玩玩？” 林静摸了摸柔顺发絮，她转身回屋，一副没干劲的样子。 “一个低魔位面，有什么好征服的。过几天传位他人，我去别的位面旅游。” 然而，爱丽丝享受着黄昏的微风，看向林静背影的双眸里透着些许失落。 “我觉得我似乎忘记了一个人类。” 那一瞬间，林静停下了步子。 ··· 与此同时，东海之上，一艘小游轮正在海上漂着。 姬婉瑜、莉泽罗忒正和楚十三夫妇钓鱼。 “小美，小美？”楚十三轻声呼唤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新婚妻子，眼神里满是宠溺。 面对自己感情后，楚十三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温柔了不少。或许，这才是他应该有的状态。他放下鱼竿，将妻子抱到躺椅上，给她盖上一层毯子后，再次坐回马扎。然而，他没有拿起鱼竿，而是低声询问：“两位找小美，恐怕不是单纯地钓鱼吧？” “楚大校，我们这次前来是询问一些过去的事。”莉泽罗忒穿着黑色的哥特裙，优雅地一条鱼竿，顿时一条大鱼钓了上来。 那海鱼挣扎着，想要挣脱要命的鱼钩，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当它已经认命停止动作时，莉泽罗忒反而将鱼钩取下，将可怜的海鱼放生了。 曾经喜欢毁灭与死亡的魔女，如今性格已经温和了不少。当然，外人看她还是感觉到一股魔性。 “我的记忆告诉我，大校是被唐策复活的，孙小美是被唐策阻止的，大亚联合的九龙护界大阵也是唐策设置的。我，是自己悔悟的？大校，你不觉得奇怪吗？” 姬婉瑜也放下了手中的钓竿，在莉泽罗忒说完这番话后，她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自愿为管理局工作，这不是我的性子。唐策与女娲关系很好，绝不可能毁掉我的神格，毁掉我的契约之剑。以唐策的性子，他只会把我交给女娲处理。大校，你是不是也有一种感觉，我们的记忆，其实是虚假的？” 面对两人的质疑，楚十三并未立即回答，他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天，看着海鸥飞过，看着白云遮日，良久，才回答道：“原来如此。我还好奇你们为何不和李老师、卫老师他们参加管理局的庆典。既然你们问了，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小美曾经问过大圣，但只是得到‘不可说’的答案。实际上，这也算是承认了我们记忆的虚假。但是，做这件事的人，毫无疑问，对我们并没有恶意。美其名曰为管理局工作，实际上，我们就是在度假享福。而代价，只是忘记真正的历史。” 楚十三说到这里时，他顿了一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唐策给了我这个地址，当你们对过去产生怀疑时，就将它转交给你们。” ··· 太平洋孤岛，唐策正推着轮椅上的赵清散步。 天空灰蒙蒙的，风也越来越大，冷了不少。 唐策还是那身红色皮夹克，黑色皮裤，头戴一顶圆沿黑礼帽。而轮椅上的赵清，他还是那袭灰色道袍，只是眼睛闭着陷入了沉睡。 海风吹动道袍的袖子，海浪拍打着礁石。 “要下雨了，我们回屋吧。”唐策看了看天色，推着轮椅，不在乎赵清是否回答，向远处的木屋走去。他边走边笑着说道：“他们都很好，我会保护好你珍惜的每一个人。你犯下的错误，我会帮你纠正。” 然而，当唐策往前走了三步后，就停了下来。因为，在前方，四个女人挡住了他的路。 “你们来了。”唐策看了她们一眼，却在姬婉瑜想要开口的时候，续道：“告诉我，轮椅上的是谁？如果回答不上来，我不会告诉你们真相。如果能回答上来，你们自然就想起了真相。” 轮椅上是谁？轮椅上明明是空的。 在她们眼里，唐策推的轮椅明明什么都没有。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流泪？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渐渐的，那虚无有了轮廓。渐渐的，那轮廓开始清晰，尘封在记忆中的那个名字正在浮现。 ··· 冰雪世界，永远阴天雪雨。 在无边无尽的冰雪荒漠上，矗立着无穷无尽的冰雕。 大雪纷飞，穿着单薄道袍的赵清正一下一下雕凿着塑像。他一脸平静，端详着冰雕，最后又来了一锤子。 又一座冰雕完工，是时候开始新的冰雕。 嘎吱嘎吱。 身后传来踏雪的声音。 赵清停下手中的活，转身看着出现的唐策，淡淡地询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外面世界多久了？” “一个周而已。” “啊，一个周而已，时间过得真快啊。”赵清感叹着，又转过身，唤出冰柱开始新一轮雕刻。 然而，唐策却知道对于赵清的时间并不是一个周。 时之终结，赵清将被困在梦境，再也无法醒来。根据无名当时的设定，外面一个周，而赵清在这里应该已经待了183亿年。 “183亿年，你就在做这枯燥的工作吗？” “枯燥吗？不觉得。雕琢她们的脸，可以让我不会忘记。而且，我感到轻松。”赵清继续雕琢，他雕出一个又一个过去的场景，雕出他希望的未来。他在自己的梦境里雕琢着不存在的梦幻。他嘴角微翘，从未有过地释然，续道：“这是我的罪，这是我的罚。以前，我在逃避，我害怕孤独，害怕寂寞。可是，现在，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我却并没有被无尽的时间和孤独摧垮。时之终结，永不解脱的刑罚，但我却感到了解脱。” 唐策上前几步，走到赵清身旁，他微微侧头，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轻声问道：“值得吗？为了不忘记，却放弃圣位，忍受这永无止境的孤独。183亿年，你能撑，再来一个183亿年呢？” “如果成圣就要忘记自己曾经坚持的固执，那对我反而是一种折磨。或许终有一日，我会疯狂，但我不会后悔。”赵清停下来，笑着看向唐策，续道：“我因爱而恨，现在也因爱而得到救赎。师父与天道同级，在创世之前，又忍受了多少个183亿年？虚无、天道、无名，本源三子创造了秩序，创造了规则。情之一物，感天动地，但不是破坏规则的理由。大道无情，天道至公。我从不怨恨师父，恰恰相反，我今生最亏欠的人，就是师父。我辜负了他的期望，他给了我很多次机会，而我最终还是选择任性。” 唐策深吸一口气，他朝右边一点，一道敞开的门出现。 “183亿年，只要你想出去，随时可以。师父依然给你留一道暗门，一次机会。为什么？为什么不逃走呢？” “为什么要逃走，我在这里很好。我说了，我在赎罪，我得到了解脱。唐策，我的哥哥，我不会走的。那道门对我而言，不存在。” “可是她们已经想起了你。” “那一定是你记忆篡改的不好。” “如果对你没有深厚的感情，是不可能想起你的，我留下的逻辑错误也绝对不可能被发现。” 赵清听到这话后沉默了，他手中的凿子和锤落地，然而，他的回答还是那样坚决：“那这次就做的好一点，不要再让她们想起我。” “你记得一切，而你爱的人忘记了你。你要保护的人忘记了你！他们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罪不可赦的恶魔，因为羁绊而自愿受囚于永恒梦境。值得吗？” “只要我记得就够了，只要我所守护的，我所爱的，还幸福着，就够了。”赵清看向数之不尽的冰雕群，眼神里满是疼爱，他笑着说出心里的想法：“就让我活在梦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