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八项经济指标

    今天是一九七四年的最后一天了。我知道，这一天我将在忙碌中度过。早上，我要到车间里尽我一个车间统计员的职责，把日报做好。

    然后我告诉易主任说，徐清莲请我给她帮忙，估计一整天都回不来。易主任什么也没说，笑了笑，点点头，然后对着我挥挥手。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去吧，我知道了。我同意了。”

    我来到了生产科，在这里，我摇身一变，又成了生产科的统计员。各个车间的统计员都没有来，徐清莲说：“每年这一天的日报大家都不做了，上边也没人追究，这好像成了一个惯例。你算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些。你看吧，今天送日报来的保准只有你一个。”虽然是这么说，但徐清莲还是收下了我的日报表。

    各车间的统计员们果然都没有来。但我今天的主要工作是那个‘八项经济指标’。办公室里冷冷清清，只有我们两个，其他的人们都还没有到，也许是因为过节了，大家都自觉的提前给自己放假了。

    我想，车间里一定还在生产，但是那些统计员和技术员们恐怕就都自觉地给自己放假了吧。唯有我们俩，必须全力以赴的完成这项用徐清莲的话说是全厂职工努力工作一年才得到的这几个数据和这张报表。

    很快，检验科送来一张报表。不久，财务科又送来一张报表。徐清莲从抽屉里又拿出了几张表，这样，我们的工作就可以开始了。

    我拿着这些报表，一张一张的仔细看。生产科的报表上显示的主要是全厂一年的产量；检验科的报表上只有一项内容：产品合格率；财务科的报表上也只有一项内容：全厂一年的产值。还有各个车间的报表。

    我看过这些报表以后，心里有了底，马上拿起笔来开始填写报表。徐清莲见我胸有成竹是样子，一言不发，笑眯眯的说了句：“有哪儿不明白就问我。还有，先不要签名，这个表要有厂长签字才行。”

    我嘴上答应着，手里并没停。办公室里又响起了我的算盘声，与徐清莲的计算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曲欢快的音乐，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宁静，只可惜此刻一个听众也没有。我埋着头只顾做自己的工作，丝毫没有顾及自己周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抬头看看徐清莲在做什么。

    时近中午，‘八项经济指标’终于完成了。我伸了伸懒腰，抬起头看了看徐清莲，她还在忙着。见我直起身子，徐清莲对着我笑了笑：“你干起活来可真是全神贯注啊！这一上午，办公室里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知道。”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我问。

    “没有，我就是这么形容。你知道这一上午谁来了吗？”

    “不知道。怎么，有人来了吗？我没听见办公室里有动静啊？”我说。

    “那么你看那是啥？”徐清莲用手一指，在我的桌子上放着一盒‘牡丹’牌香烟。

    “知道谁来过吗？这烟可不是我给你买的。”

    猜也能猜出来，这一定是马荣雯来过了：“誒？马荣雯多咱来的，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人家马荣雯拿着烟来看你，你聚精会神的，连头也不抬。马荣雯就把烟放在桌子上，对我摆了摆手，不让我打扰你，她自己也什么都没说，悄悄的走了。”

    “是吗？那可太不好意思了。不知她一会儿还来不来？”我自言自语的说。

    “她一句话都没说，谁知她还来不来。你那表做的怎么样了？”

    “做完了，您看看，检查检查。”

    “做完了？你太棒了。行！我看看。你去外边抽烟去吧，别辜负了马荣雯的好意。”徐清莲兴奋的说。

    在外边溜达了一圈，抽了一支烟，然后又回到了办公室。徐清莲见到我说：“你们食堂每天几点开饭？”

    “十一点多吧。您问这干什么？”我不解的问。

    “今天中午你们食堂不是会餐吗？你别去晚了。有什么事咱下午再说。”

    “什么？今天食堂还有宴会？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几天都关在办公室里没出去，你知道什么呀！去吧，今天就算你解放了。”徐清莲笑着说。

    “那我上午做的那个‘八项经济指标’那个表您看了吗？有问题吗？”我问。

    “哦，你说这事这想起来了，你赶紧来签个字吧！我看了，什么问题也没有。真没想到，你第一次做年报，还是自己独立完成的这个‘八项经济指标’一点问题都没有。你赶紧在这上边签个字，我就给厂长送去了，厂长还得签字呢。厂子下午就放假了，下午没啥事你就甭来了。我这也快弄完了，这几个表都小，比这个”……她指了指那张‘八项经济指标’报表，“省事多了，也好做，我自己做就行了，你就别管了。下午吃饭喝酒别喝多了，酒喝多了伤身子。”

    我拿过‘八项经济指标’的表，见徐清莲已经在表上签了字。徐清莲用手指着需要我签字的地方，我工工整整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来到食堂，食堂里热热闹闹的已经坐满了人，有的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还有一壶酒。食堂里的女职工都戴上了白围裙，好似饭馆里的女服务员。每桌要凑满十个人才能开桌，我找了几个与我熟悉的人凑成的一桌，大家围坐在一起，等待着那些‘女服务员’来上菜。

    酒足饭饱以后，我回到生产科。走进办公室，见办公室里只有徐清莲一人还在埋头苦战，她的身边站着那个小通讯员。看见我进来，徐清莲对着我笑了笑说：“你还回来干啥？我这已经快完事了。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这点儿活我自己一个人干就行。这两天你也累的够呛了，回去好好歇歇吧。”

    “我就是来看看您这里完事了没有？需要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我这一会儿就完事了。行了，你帮了我不少忙了。亏了有你帮忙，要不然我一个人还不知要干到几点呢？”她转过身来，对着那小通讯员说：“你也得感谢人家，”她用手指指我，“不是他在这帮我，你天黑也回不了家。”

    小通讯员抬头看看我，对我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跟我打了招呼也算是谢过我了。我没有计较这些，跟徐清莲说：“还有几个表没完？”

    “这是最后一个了，这个完事就完了。你走吧。你看你，酒没少喝吧？脸都有点红了。回去喝点水，好好休息。全厂都放假了，可能就剩咱几个了。这几个表也用不着厂长签字，估计他也早就回家了。”

    我看看徐清莲，又看看那个通讯员，小通讯员也冲我摆摆手让我走。我对徐清莲说了一句：“那我就走了。”然后大步走出办公室，慢慢地走回我自己的宿舍。

    每次喝过酒之后，我都喜欢在床上躺一会儿。我喝了几口水后，就倒在床上了。几天的紧张工作，加上中午的酒宴，使我浑身懒懒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